第298章 主动
谢之仪知道庄贤没有跟自己说实话,因为对此早有预料,是以倒也没有在意,朗然笑道:“天下闲散无事的人多了去了,然而却未必个个都能如庄师弟一般尊师重道,友爱同窗。
“来,愚兄敬你一杯。”
说罢,谢之仪举杯敬酒。
庄贤如何敢当,连忙双手捧杯,将杯口置于谢之仪的酒沿之下,清脆地碰了一声,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谢之仪默然一笑,亦举杯一饮而尽。
在庄贤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纨绔子弟面前,谢之仪自恃才学本事,清傲无双,很有些不服气,甚至是看不起他们中的个别人。
师弟庄贤的一杯酒而已,他自信自己还是受得起的。
接下来,两人自然是一番对师徒之情、同窗之谊的怀念。
“对了,前几天我去国子监拜访章大人时,他还提起了你和他那日的对谈。”谢之仪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章大人是国子监的祭酒大人,也是谢之仪、庄贤与韩彦三人共同的老师,一生教化世人,桃李满天下,很是受人敬重。
谢之仪说罢,顿了顿,笑看向庄贤,拿眼神上下打量他。
只见庄贤面露不解和忐忑,紧张地探身低声问道:“章大人怎么说?”
谢之仪暗暗点头,庆幸自己猜对了,面上却依旧温和的笑道:“庄师弟不必紧张,章大人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并未就此事和我深谈。”
说罢,果然见庄贤面色稍解,然而依旧有些许紧张不安。
谢之仪遂趁势说道:“虽然章大人只是一带而过,然而语气间对你很是担忧。”
谢之仪说罢,叹息一声,向前略略探身,低声劝诫道:“章大人的担忧,其实也是愚兄的担忧。
“如今圣上膝下无子,东宫悬空,惹得朝中人心动荡,正是危急又危险的时候。
“你在此时言语之间涉及‘立储’,甚至是谈到圣上百年之后大周承继之类的敏感话题,显然是不合适的。
“有道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我等立身朝堂,更应该谨言慎行,万万不可行差踏错半步,否则就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谢之仪语气诚恳,就像是任何一个慈爱宽厚、谆谆教诲差点犯了错的师弟的师兄一般。
可正是因为如此,庄贤才不得不起了疑。
原因无他,像谢之仪那样谨小慎微到连大选后宫这样昭告天下的事情都不愿意谈起的人,怎么会一夕之间就变了性子,违背自己的处事准则,对着他这个交情平平的师弟推心置腹、苦口婆心地相劝。
反常即为妖。
不过,庄贤并不想冒冒然戳破谢之仪的步步绸缪和一片“真诚”,更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让谢之仪窥知自己的底牌,因此遂一脸诚恳地笑着致谢:“多谢谢师兄提点,我记住了!日后定然谨言慎行,砥砺自己的操行,向谢师兄看齐!”
谢之仪闻言一愣,一时拿捏不准庄贤到底是真的没有听懂他的暗示,还是故意装不懂防备着他。
尴尬地笑了两声,谢之仪举杯缓解气氛。
“庄师弟这话真是折煞愚兄了。”谢之仪举杯谦逊道,“我也是拾人牙慧罢了。”
竟是将一切都推到了章祭酒的身上。
庄贤吹捧起人来还是很有心得的,见状遂笑赞道:“谢师兄乃是我辈楷模,何须如此谦逊?
“从前在国子监时,你便是我等榜样,诗词文赋无一不精……
“如今您又做了户部侍郎,掌管天下钱粮,更是让人心生敬仰……”
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直说得谢之仪都快要以为自己浑身亮晶晶地闪着光芒照耀世人了。
笑着摇了摇头,谢之仪寻了个机会插话道:“庄师弟要是再说,愚兄就要无地自容了。”
庄贤也知道好话不在多,说多了就显得假了,徒惹人厌烦,遂笑笑收了这个话题,举杯饮酒。
一杯酒罢,谢之仪又主动开口问道:“对了,近来朝中频频有人上书,请求将今年天子秋狩地点改在辽东雀子山,以威慑近来频频异动的瓦剌。
“对于这件事情,庄师弟怎么看?”
庄贤一愣,越发地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说先前那番话算是谢之仪这个师兄对自己的谆谆嘱咐的话,那这件事情可就无法解释了。
谁不知道,自打先帝御驾亲征兵败被俘之后,不论是先帝还是如今的元嘉帝都怕极了瓦剌,别说是去曾经的兵败之地雀子山了,就是对辽东府都充满了畏惧。
在这种情况之下,元嘉帝自然对于此项提议极为排斥,接连借故喝责了几位上书的大臣。
按理说,这种时候,谢之仪对此事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才对,又如何会主动对他提及?
真是太反常了。
庄贤理了理思绪,坦然笑应道:“自然是应该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