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时白蓁蓁的哭声兀地变大, 伏在地上磕起头来。

“月城公……女正如萧大人所言,恨不能为您赴汤蹈火。求您再给臣女一个机会,臣女必定好好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本官说的不是你!”萧翎的声音极冷。

白蓁蓁哪里知道他说的是谁, 惊慌之中好似抓住了一根稻草,不管不顾地就想往上爬, 磨着膝盖爬了过来。

才爬了两步, 被人拦住去路。

一抬头, 正好对上萧翎透骨寒凉的目光,骇得她退了回去。

方才萧翎的那一番话, 令长公主和老太妃几人都感慨不已。她们不知道萧翎和谢姝之间的瓜葛,皆以为萧翎是在宽慰谢姝, 怕谢姝因为被人恩将仇报而寒了心。

长公主对老太妃小声道:“芷娘, 你这孙儿教得极好。”

老太妃眼底尽是骄傲, “殿下有福, 不是臣妇恭维, 小殿下是臣妇所见这般年纪的姑娘中最为通透的孩子。”

两人你来我往, 相视一笑。

这一笑意味深长, 却都按下不表。

正交换着心知肚明的眼色时, 听到萧翎说:“小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臣有些话想与你单独细说。”

谢姝还没回答, 长公主和老太妃齐齐出声。

“孩子,快去吧。”

“有些话就应该细说。”

谢姝:“……”

什么就孩子快去吧, 什么是有什么话就应该细说。她怎么听着长辈们迫不及待要将她和萧翎送成堆, 怕是恨不得今晚就让他们入洞房似的。

她下意识朝自家祖母和老太妃看去, 两人相似的表情齐齐怔愣了一下,然后各自别过脸去, 装作不看她的样子。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翎你丫的,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萧翎狭长的眼睛里一片幽深,仿佛在说他就是故意的。

“臣知道小殿下心中还有疑惑,不知小殿下可否容臣细细道来。”

谢姝原本正气恼着,听到这话后心下一动,很是不太甘愿点了点头。

他们说是借一步,无非就是走出屋子,但依然在长辈们的视线之中。

梧桐树叶阔而密,其中有几片叶尖已微微泛起一丝黄绿之色。重重叠叠的叶子不分你我,投下一片巨大的树荫。

两人就站在树荫之下,对面而立。

“我昨晚夜探了鲁国公府。”

只一句话,化解谢姝残余的气恼。方才还充充盈盈的恼怒像瘪了的球一样,透着几分不争气的无力感。

“有什么发现吗?”

萧翎摇了摇头。

谢姝问:“她所思所想是不是全是佛经?”

“你也能听见人心之言了?”

“我猜的。”

谢姝望着头顶的梧桐叶,一片连着一片,不断地重合,却依旧有不少的空隙。阳光从空隙中钻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若我是错的,日后自会证明。若我是对的,那么无论多么严密的布局,迟早有一天会露出破绽。”

“你应该是对的。”

“怎么讲?”

萧翎又摇了摇头。

自他能听到人心之言以来,他还从未遇到过像颜知雪和温华母子俩这样的人。磊落之人内外一致,却也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比如说章相,一门心思都在大儒之道,却也三不五时被章也气得跳脚,偶尔心里也会飘过一两句粗鄙的脏话。

温华是无所思无所想,哪怕是那日生辰宴上发现自己当年认错了人,内心亦是毫无波澜与思量。而颜如雪更加奇怪,温国公去看她时说起一些当年之事,她心里却是一遍遍地念着佛经。

“毫无破绽,但就是觉得不对。”

谢姝脑洞一开,“萧翎,你说这世上会不会还有人比我们更可怕?”

萧翎闻言,眼底涌起笑意。

不是说他们不是一样的人吗?又哪里来的我们?难道真如长公主所说,她心悦自己而不自知吗?

还有他们可怕吗?

当然不。

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可怕,同时也觉得眼前的少女无比的可爱。因为此时的谢姝眼神和表情都透着几分神神秘秘,灵动的目光与谨慎的样子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应该没有。”

“我想也是。”

萧翎嘴角扬起,“你刚才说的对,只要是算计,就一定会有破绽,我们慢慢找。”

我们?

谢姝下意识逃避这两个字的深意,却忘了这两个字是自己先说的。

“今日之事,算你帮我的第四件事。”

白荣这些年不知纳了多少妾室,其中又有多少是良家出身。她不信张氏是第一次动手,那为何之前无人告发?

所以她知道,这一次的事是萧翎出了力。

再次出乎她的意料,萧翎直接同意。

她心中有些许疑惑,未及细思。

若是她也会读心,便知萧翎之所以不再计较她一心想结算两人之间的恩情债,是因为这件事本身的任务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