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复返

她倒宁愿宁遇没有开口, 否则她一定不会这么失态。

其实没什么好哭的,可是宁遇的出现让她想起了很多东西。她无法控制,所以她捂住脸, 背对着他蹲下了身子。此处花枝繁盛又隐蔽,她这样身子一蹲, 从别处就半点看不见她。

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倘若宁遇没死就好了。

所以今天再次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头一回清晰的感受到了命运的眷顾, 像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水, 水花四溅,砸的她不知所措。

很快, 宁遇就在她身侧蹲了下来, 云映能感觉的到。她捂着脸, 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看, 尤其是在他面前, 她又开始丢人了。她声音冷静道:“你能等我一下吗, 我待会就好。”

她不想让宁遇看她, 好在宁遇真的没有再去看她。他只是蹲在他身边,清冽又有些无奈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好吧, 那我陪你躲一会。”

就这样无声流了半天的眼泪, 等她缓过来些时, 宁遇仍蹲在她身侧。

她侧眸看过去,宁遇没有转头,他望着花草道:“我能看你了吗?”

云映道:“你的帕子, 可以再给我用一用吗?”

宁遇道:“可是已经湿了。”他伸出手, 衣袖整洁, 好像是开玩笑, 他道:“不介意的话可以用这个吗?”

云映没有动,宁遇就轻叹了口气,再次把那块濡湿的帕子递给了她。

云映伸手接过,擦了擦自己脸庞和下巴。

她开始回答宁遇的问题:“可以了。”

宁遇仍没转头,她便又道:“可以看我了。”

话音才落,宁遇就看向了她,他轻轻翘了下唇角,然后缓声安抚她道:“小映,别难过。”

“你不该难过的。”

云映道:“好。”

宁遇朝她伸出手,掌心是一只用草编的小兔子,长长的耳朵耷拉着,看起来不太高兴。

以前在裕颊山时,与云映熟悉以后,他们俩偶尔会一起上山,云映是为了摘草药卖钱,宁遇也是,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说的。

虽然每一次都会把摘得草药塞进云映的背篓里。

上山时,他偶尔会捏两根狗尾巴草,给云映折一只小兔子。

云映想要他教她,但宁遇总不愿意。

他说这是她陪他上山的酬劳,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他才不会教她。

但其实云映早就会了,那么简单的兔子,稍微拆一下就能看出来怎么折。

她装着不会,宁遇也装着不知道她会。

“送给你。”

云映伸手接过,绿色的小兔子轻柔落进掌心的那一刹那,关于宁遇死而复生,来到京城这件事,才真的有了实感。

她收拢掌心,然后把小兔子藏进衣袖。

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宁遇站起身来,他朝云映伸出手,道:“再蹲下去万一有人过来,可要误会了。”

日光有些晃眼,云映下意识慢慢的伸出手,但在还没碰到他时,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赫峥。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他。

想他会不会在意。

他不会,他只会在意她骗了他。

就在思索之时,宁遇主动朝前伸了些手,修长如玉的五指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云映一站稳身子,他便松了手。

他的手还一如往日的凉,即便并不是冬天。

云映与他相对而立,光线明亮,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

他就这样着看她,云映莫名有些局促。

说来怪异,同样是裕颊山的人,面对阮乔时,云映全无感觉。

但是宁遇在她面前,她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山,她身上不是精致绫罗,发上也不是价值千金的珠钗首饰。

而是麻布粗衣,袖口挽到手臂,不施粉黛的阮映。闲暇时去找他,会洗很多遍的脸和手,在破旧的铜镜前照了又照,如果他能夸她一句什么,会让她偷偷高兴很久。

这种局促好像刻在血肉里,哪怕到现在,仍然会很在意。

最后还是宁遇望着她,温和的眉眼带着几分认真,他道:“虽然可能有点破坏气氛。”

他顿了顿,继续道:“到我还是得说,小映,对不起。”

“这件事有些复杂,我此刻无法同你一下说清楚,但……我的确骗了你。”

云映沉默片刻,那些事在她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她暂时并未对此说什么,只是问:“那你知道我在京城吗?”

宁遇道:“回来时有听人提起。”

如果他就是赫峥的弟弟的话,那他至少在七天前就来到了京城,这七天里,他听说她在京城,却没有来找过她。

她方才这样想,宁遇便道:“我找过你,但后来听说你已经嫁……”

他尚未说完,云映便陡然意识到他想说什么。

她嫁给了赫峥,嫁给了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人。

云映掐着掌心,在这一刻突然无地自容,好像是藏了好几年的心思,一下以一种最不堪的形式袒露到了宁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