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揶揄
此行回云榕寺, 容娡只知谢玹是有事须得处理。然而具体是因什么事由,谢玹未曾主动提及,她便也没多过问。
无外乎是些与朝政有关的事, 容娡对此并无兴趣。她知道如若她开口问,如今的谢玹应当会同她讲。但如今母亲还在寺院中, 就算谢玹没有回寺的意思, 她也是要回去一趟的。
这种事并不值得容娡放在心上纠结。
眼下令她更为在意的是——
“杜简并未同我说什么。”
容娡抱着谢玹的胳膊, 依偎着他, 亲昵地将娇美的小脸贴在他的肩头处摩挲, 弄出一点窸窣的声响。
谢玹并未应声, 但也没抚开没骨头似的黏着他的她。
容娡悄悄觑着他的脸色, 见他垂着眼帘,虽面无表情,乍看上去冷淡无情绪,似是对她口中所说并不上心。
但她犹记得方才他的那句发问,因而怎么看谢玹,都觉得他的神情不大对劲,眉眼间攒聚着的冷意像是能挤出冰碴来。
怎么看, 都分明像是醋了。
他说, 他知道。
知道她是他的。
容娡看着他清俊的眉眼, 心里不免浮出一点得意来。
连谢玹这般无情无欲、清冷自持的人,都避免不了因她而争风吃醋。旁人若是如此, 她只会习以为常, 并不会有多少感慨。
可如今拈酸吃醋的人是谪仙般的谢玹——这对她乃是至高无上的肯定, 她如何能不惬心快意。
然转念一想, 谢玹的心思一向难以揆度,她也有些拿不准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容娡虽善于亦真亦假的哄骗人, 但她并不喜欢将问题含混不清的略去。
更何况,好不容易才逮得个谢玹对她的心意露出端倪的机遇,她岂能就此作罢,非得哄着他,激出他的占有欲,让他觉得她非他莫属才好。
定了定心神,她看着他雪净挺隽的侧脸,试探着道:“杜简郁郁寡欢,许是沉溺在母亲去世的悲痛中,并未同我多言,只是因从前事同我表达歉意。”
谢玹未置一词,容娡观他神情,悄悄往他身上拱了拱,花朵似的裙裾堆聚在他霜白的衣衫之上。
她眉眼间浮上一丝惆怅,闷闷地小声道:“我方才叹气,是因想到如今时局动荡,哀鸿遍野,若我未曾遇上谢玹哥哥,兴许早就流亡而死,成了乱坟中的一具无名野尸了。”
她这话倒是在由衷的感慨,流露出几分真情。
若不是遇见谢玹……
她如今会怎样,容娡根本无法深想。
谢玹目光微动,偏头看向她娇妍的面庞,顿了顿,许诺一般,郑重而又笃定道:“你是我的,我会护你安然无恙。”
说这话时,他微微蹙眉,嗓音薄寒如冷刃,似是不甚赞同她的假设。
自他身上朝四周漫开冷肃的威仪,他的眉宇间更是隐有清傲睥睨之色。
然而他的神情依旧称得上是冷淡,丝毫没有妄自尊大之意,只是在淡然地陈诉既定的事实。
他这样的人。
生来便是处尊居显的上位者,是超然物外漠然俯瞰人世疾苦的神明。
容娡闻声抬眼,望见他净澈瞳仁中属于她的倒影。
——高居神坛上的他,此时正注视着她。
他的话没由来的让人信服。
容娡的心房缓缓充斥溢满一种奇异纷复的情绪,令她沉甸甸的感到心安。
她愉悦地笑了笑,试探着钻到他怀中。
谢玹的手臂顺势搭在她身上。
他瞥她一眼,并未移开手,纵容她依偎在自己怀中,虚虚揽了她一路。
直至马车入寺,才让没骨头似的她坐好,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
月余不曾回到云榕寺,寺院依旧古朴沉肃,并未有太多变化,只是因为临近冬日,寒意渐浓,草木枯萎凋零,而显得有些萧索。
谢玹有事在身,命马车将容娡送到她所居住的院落附近,便先行离开了。
佩兰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随侍在容娡身旁。
容娡沉默地往厢房中走,暗自心想,她一声不吭地消失这样久,虽后来有谢玹致信帮她解释,但母亲应当还是会心生不满,想必免不了一顿训斥。
果不其然,容娡一只脚才迈入厢房的门,乖顺的唤了句“母亲”,厢房中的谢兰岫便立即冷笑一声,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回来。”
谢兰岫出身于世家之首的谢氏,虽说只是旁支,但也受到荫庇,生活优渥,娇生惯养的长大,未免有几分心高气傲——但因下嫁容家,这些年受了些委屈,性子日渐尖酸刻薄,连带着对容娡的教养一向吹毛求疵,极为严格。
容娡熟知她的脾性,未置一词,乖顺地跪在她面前,垂着头由她训斥。
谢兰岫毕竟是大家闺秀,便是训斥人也说不出什么太过分的话,翻来覆去、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悔恨自己对容娡疏于管教,最重的一句话也只是训斥容娡不知礼义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