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哄他
游廊里, 有一刹那的死寂。
容娡喉头发紧,额角突突直跳,难以直视谢玹这种极具压迫感的目光。
脊背上滚过密密麻麻的、犹如利刃割过的寒意。
有那么一瞬间, 她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乱的感觉,好像他的视线有了锋利的实质, 像一只狠戾的凶兽一般, 随时会扑上来, 撕咬住她细嫩的脖颈。
可谢玹的面容和嗓音, 分明是极度平静的。
他的眉宇间仿佛映着霜雪, 依旧是那副神姿高砌的神明模样。
于是, 容娡便只当是自己过于心虚而产生了错觉。
几乎在眨眼间, 她便飞速想好了对策,当即转回头看向容励,佯作一无所知地为自己开脱:“什么婚约,我并不知晓。”
即使是转过头,她还是能感觉到,谢玹如有实质的目光始终划在自己身上。
容娡竭力镇定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语气皆接近于从容自然。
容励自看见容娡以来, 满眼皆是自己的妹妹, 谢玹又一直默不作声, 他便没有注意到容娡身后还有人。
此时谢玹出声后,粗枝大叶的容励才发现他的存在。
谢玹身量挺隽修长, 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极为威严冷肃, 强大的令人难以忽视。
容励顿了一下, 下意识地问及他的身份:“姣姣, 这位是……?”
话音才落,他身旁红着脸、柱子一般杵着的谢珉, 循声看向谢玹,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行礼:“兄长。”
谢玹淡淡应下。
容励面露讶然。
兄长既然出声发问,容娡只得看向谢玹,但低垂着眼帘,没有去看他的脸。
“这位是长公子。”她的语气恭敬又憧憬,顿了顿,眼珠一动,略带点羞涩道,“母亲同我北上时,与长公子同路,蒙受了诸多照拂,我一直铭记于心,难以忘怀。”
她不是谢兰岫,清楚再隐瞒下去没甚用处,谢氏的族人若知道她同谢玹往来,必然会顺藤摸瓜地去查。
还不如坦然的讲出,说不定能借此安抚讨好谢玹。
容励闻言,忙拱手作揖:“原来是长公子。”
谢玹轻轻颔首,算作同他打招呼。
他虽反应淡淡,但并未轻慢之意,容励稍微一顿,说了些感激他照拂母亲妹妹的客气话。
谢玹神情温和,听他说完,语气平静:“不过分内之事,无妨。”
此言一出,游廊间的其余人皆是一愣,神态各异。
谢玹的目光轻轻自谢珉身上扫过:“你们先前在说,‘议亲’?”
容励脑中缺根筋,只觉得谢玹回他的那句话似乎有些奇怪,但并未细想:“是,玉安兄有意同我妹妹议亲。”
谢玹若有所思地颔首。
因他垂着眼帘,睫羽遮住眼眸,瞧不出是何神情。
容励待要再说些什么。
察觉到他的意图,容娡脑中“嗡”的一声,简直要被他气死。
她心跳如鼓,飞快地扯了把他的衣袖,制止道:“——哥哥!”
容励与谢玹皆看向她。
容娡面颊涨红,眉尖微蹙:“我根本不知什么议亲之事,哥哥不要再说了!”
对上她焦灼的视线,容励幡然醒悟,意识到似乎有些失言,便做了个封嘴的手势,不再出声。
一旁的谢珉,先是因容娡不知议亲之事,有些失落。
旋即他渐渐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扫视着面前这几人,脸上渐渐失了血色。
谢玹说,“分内之事”。
他乃是长房的大公子,与一个压根没有干系的旁支表姑娘,谈何分内之事?
谢珉不似容励那般心思粗枝大叶。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但总觉,他这位光风霁月的兄长,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说的别有用意。
一个年轻的、未曾婚配的郎君,同另一个不曾议亲的小娘子,能有什么分内之事?
除非……
谢珉的心中生出一种荒谬的猜测,被他猛地打断。
他不该妄自揣测兄长的心思。
谢珉不似赵双乾之流。
他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平日里对谢玹恭敬有余,但并不畏惧。
可今日,不知怎地了。
或许是因许久未见谢玹。
谢珉竟没由来的感觉到一种极其沉重的冰冷压迫感,令他心生悚惧不已。
他心思纷乱,惊惶不安地看向谢玹。
一抬眼,对上谢玹一双冷澈的、略带着点不解的眼。
谢珉脑后一凉,自知失态,忙收敛心思,规规矩矩的站好。
并不宽敞的游廊间,一时陷入沉默。
几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须臾,容娡出声打破这古怪的局面。
她对容励道:“阿兄,你当我为何前来迎你?阿娘正盼着见到你呢。”
容励一拍脑门,想起刚才被自己遗忘的要紧事来:“罪过罪过!见到你太高兴,我险些忘了这桩大事,娘亲现今在何处?快带我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