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保护

“只要月影?”

谢昀像是被她的话语打动,眉宇舒展,从弯起的唇角露出些许笑意,“据闻无论多么大度的女子都有独占郎君的野心,能真正如罗娘子这样豁达洒脱的少矣,当可列入《女传》,供后世揣摩。”

罗纨之故作轻松地嗔了他一眼:“九郎是在打趣我?”

还供后世揣摩,这不是换着法子说她心思难测吗?

“岂敢。”谢九郎笑容未散,手指推开扇骨,又“卡”得声合上,如此反覆。

罗纨之在他的动作里窥到他并未真的放下怀疑。

“九郎既然有为我打头阵的决心,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她起身捋了捋坐出褶皱的裙袖,回头问他:“我们现在走么?”

“去哪?”谢九郎盯着她明知故问。

“小洞庭、双燕桥、剪春园……戈阳城一天可逛不完。”罗纨之嫣然一笑。

虽然陪谢九郎出游是件大事,但是罗纨之并非想不出借口敷衍父兄,眼下还是稳住谢九郎为重。

若他生出疑惑,追究起她的心思,这件事没得被弄得更复杂了,她得不偿失。

谢九郎乘马车,罗纨之坐在自己租来的牛车上,同往西街而去。

谢家部曲虽然组成人墙,护卫四周,但隔绝不了外边的声音和动静。

“快来看呀!是谢家郎君的马车!”

“谢郎!——谢郎!——”

砰砰砰——

有东西不断砸向车壁,为罗纨之赶车的车夫哪见过这个阵仗,吓得不断扭头跟罗纨之讨教还价:“女郎这不成啊,太可怕了,您得加钱……哎哟,谁砸我的脑袋!”

罗纨之坐在车里同样面无人色,一边小声稳住车夫坐地起价的无耻行为,一边欲哭无泪。

掷果盈车她还当是夸张的说辞,谁知道还真有人拿果子砸。

她这要下车去了,不被当靶子才怪。

怕什么来什么,前面的马车停下了,侍卫们清出了空地足以让谢九郎安全下车。

罗纨之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一切,还是心脏跳得很快,手指揪住车帘,迟迟下不了决定出去“送死”。

“女郎,该下车了。”外面传来苍怀的声音,好像知道她胆小特意来催。

虽然不是谢九郎亲自来,但是戈阳城的人早就把谢九郎身边的侍卫认熟了眼,看见他走到后面那辆牛车去,不知道在请什么人时,议论纷纷。

“谢九郎还带了什么人么?”

“会不会是女郎?”

“怎么可能是女郎,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怎的还不出来呀!”

罗纨之深深吸了两口气,反正伸头也是一刀,早点面对现实。

这时帘子被人从外面挑起一边,一顶幕篱挤了进来。

“郎君说,女郎怕羞,戴上无妨。”苍怀一板一眼传话。

但这一刻罗纨之愣是把苍怀的冷言冷语听成最美妙动听的旋律。

她接住半透明的纱罗幕篱,心里感慨万千。

谢九郎实在太善良仁慈了。

罗纨之戴上幕篱从牛车掀帘下来,惹来一连串失望的叹声。

“是哪个女郎,怎么还不让人看了?!”

虽然面容看不清,但是那身形只能是个小娘子。

谢九郎居然真的带了一名小娘子。

苍怀护着她走到谢九郎身边,罗纨之红着脸,屈膝行礼道:“多谢九郎。”

“不必谢,我想你这样会自在些。”谢九郎侧头打量她,虽然只能隔着朦朦胧胧的纱幕,但是她微笑时的脸廓还是依稀可见。

罗纨之在笑自己。

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谢九郎是真正的君子。

戈阳城其实与其他城池没有多大区别,叫得上名的景点大多是世族豪门巨商所建,带着很浓重的个人喜好。

就比如剪春园满是某位名士钟爱的垂柳,双燕桥是富商为妻子所修的一座交叉旱地桥,往往景致没什么好说的,反倒是其中的故事值得分享。

“……所以彭荣为了纪念死去的妻子才会建此桥。”罗纨之提起裙,一步步登上石阶,直到拱桥顶端与从另一侧上来的谢九郎汇合,又道:“听说建这桥都花了二十万钱!”

听出她的惊叹,谢昀笑道:“你很羡慕?”

罗纨之摇了摇头,幕篱就好像水波纹晃了起来,伴随着她一步步往下的脚荡开,她感慨道:“我不要人死后再纪念我,只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待我好就够了。”

这个富商虽然表现得一往情深,可是据说在妻子生前,他时常东奔四走,并没有陪伴她多少时日。

谢昀跟在她后面等了一会,没有听见罗纨之接后文,就好像她口里那个“待我好”的人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这小娘子待他就没有几句实话。

午后,罗纨之决定带谢昀去一处自己最喜欢的地方。

在戈阳城西北角,有山丘和小溪,夏天常有孩童来这里戏水抓鱼,但是春天水寒,这里就冷清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