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亲吻
若她是齐娴, 倘若知道被人旁观,不管是不是自愿的,都会羞愤难当。
故而她自己看不下去, 也不想让谢三郎看。
“三郎别问了,快走吧。”罗纨之压低嗓音, 又去扯他的胳膊。
谢昀由她拽着, 随意往前面瞟了眼,“嗯, 反正也无趣, 回去吧。”
让谢三郎觉得无趣的宴会其实这个时候才真正热闹起来。
主人离了席, 宾客更加随性放纵,不但敞胸露怀,还扯过王府的清丽婢女开始玩。弄。
罗纨之咋见她走前还好端端的宴会转眼间变的如此淫。乱,不由瞠目结舌。
这些建康的士族放荡起来不是戈阳那种小地方能够比得上的。
他们不但亵。玩婢女,有些样貌清俊的侍从都会被扯到身下, 场面入目不堪。
就仿佛刚刚他们喝的酒里全给下了药, 让他们变得不顾廉耻,化作最原始的野兽, 幕天席地,行苟且之事。
光一眼就已经看尽人间丑态。
“别乱看。”
不用谢三郎说,罗纨之不敢多看,她恨不得把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全蒙起来,看不见、听不到也就不会受此惊吓。
因为场面混乱,宾客们沉迷在各自“玩闹”中, 倒也没有人留意到谢三郎领着一个脸黑的小婢女提前离开。
坐上马车, 车窗外逐渐昏暗的天色下!王府的院墙冷漠高耸,让人望之生畏。
罗纨之心绪难宁。
齐娴深陷泥潭, 可她人微言轻,固然有心却也无力。
她回眸望向谢昀,还没开口,谢三郎就猜出她的心思,道:
“齐娘子与皇甫倓的事情我不便插手。”
皇甫倓立侧妃,是报备给皇帝过的,皇帝虽然不满他未定下正妃人选先行纳妾,但考虑到他一把年纪也没个后代,到底还是心软了。
不但同意了他的荒唐,还送上不少奇珍异宝以示祝贺。
罗纨之有些失落,但是也明白谢三郎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干涉王爷纳妾。
“她不愿意跟着皇甫倓?”
齐娴都闹成那样了,这也不会是什么秘密,罗纨之遂道:“成海王何苦非要拘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难道就不能放过齐娘子吗?”
谢昀不假思索回道:“因为他可以。”
他了解皇甫倓。
像皇甫倓这样在北胡受尽苦楚的人,一旦掌权,定会比任何人更贪婪权利带来的各种好处。
权利可以帮他掌控人、掌控事,他就会更加难以忍受任何脱离控制的东西。
就比如齐娴。
他可以不爱她,但是他也不能放开她。
罗纨之忍不住道:“这岂不就是仗势欺人?”
“这是建康。”谢昀一言概之。
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
罗纨之垂下眼睫,靠在车壁上,似是累了,又好像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继续跟他说话。
她不过是比齐娴幸运一点,遇到的是谢三郎。
除此之外,好似没有什么不同。
谢昀展开书简,但目光没有落在那些字上,他看着闭目不语的女郎,心中明白。
他能理解皇甫倓的原因在于,他也不愿意放手。
即便有一百种理由可以说服自己,罗纨之离开自己只会更糟。
可是,倘若她真有能力自立的时候,他又真能劝服自己放手么?
翌日清晨。
成海王府还一片宁静,习惯早起的皇甫倓披衣起身,红色的幔帐低垂,把光线隔绝在外,昏暗的内侧薄被微隆,蜷缩着个单薄而可怜的身影。
整夜,齐娴都背对着他没有动过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就好像防着他再对她下手。
他也懒得拆穿她的装睡,迳自起身要往外走,可余光先是瞥见新搬进来的妆台。
上边铜镜倒立,钗环凌乱,胭脂水粉都混杂一块,想起昨夜齐娴拚命护着这里,他微眯了眼,走过去弯腰一看,夹缝中多了一张揉皱的纸,上面还有晕开的墨迹。
他沉下脸,把信扯了出来。
还没细看背后疾风袭来,他侧身一躲,上好的越窑瓷杯子“卡嚓”碎在地上,瓷片四溅。
他回过头,齐娴狠狠瞪着他,手里又举起起另一只瓷杯,预备要丢。
“齐娴,再让我看见你偷偷写这样的信,我就派人把你兄长‘请’来。”他夹着信纸晃了晃,而后收回自己的袖袋里,又指着桌子边的刻痕。
“还有这些,不要再让我看见了。”
齐娴抿着唇,倔强不肯答应。
皇甫倓额角青筋跳动,抬腿将妆台翻倒。
嗙——一声巨响,所有凌乱的东西尽数砸在地上。
这些刻痕像是他母妃困于胡庭时在墙上画的,她说他们的先祖就曾因获刑而受困多年,这些刻痕代表了永不屈服的信念,最终那位齐姓先祖涅槃重生,带领齐姓族人成为一方大族。
那间屋子的墙上重重叠叠的刻痕足有几千道,无数的日夜,无数的年月,寄托着她无法宣泄的疯狂,但是她最后还是屈服了,冲进狂奔的马阵,宁可遭那践踏之刑而死,也没有勇气等到重获新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