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最后一战(四)
南明大军已过吕梁山,明军诸将虽然勾心斗角得一塌糊涂,但当所有人都看到博和托押运来的几百万两白银后,全军的士气都马上发生了重大变化。
原本散漫不堪的一支军队,现在居然刹那间就振作了起来。
特别是以高谦、刘良佐为首的两支江北军阀部队,在所有将士的眼中都好像能够放出吃人的炽热光芒。
那可是白花花的现银!
是几百万两的现银!
关于大顺军拷掠天下、积银数千万的传说,关于闯王宝库的种种流言,这一刻,在南明将士的眼中当然就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杀去徐州!杀去河南……呸,是北伐中原,北伐去河南!”
刘良佐兴奋得忘乎了所以,好像那山积海涌的金银财宝,已经流淌到了自己的手边。不需要一场激烈的血战,而只用伸出手去,轻轻一推、轻轻一握,就能够将这样一笔富夸于天下的财富掌握在手中。
高谦还显得矜持一些,他只是自得地微笑道:
“古时候晋室和宋室的南渡,岂有我朝这样威武的武功和洪业?北伐军才不过渡淮,兵锋还未一试于中原,可是西寇便已经胆寒,东虏更是未战先怯,以大明的臣属、以大明的藩邦自诩。
万历以来,历代先帝,看到今天北伐的盛况,一定能够瞑目于社稷之完满。”
北伐军将士都因为多尔衮那夸张的许诺目眩,马士英则是陶醉在自己以“外交魔术”就让东虏名酋俯首称臣的伟大。
马士英站在船头上,泗水在徐州城东北与西来的汴水相会后继续东南流出徐州。其间因受两侧山地所限,河道狭窄,形成了数处激流滚滚的险滩。
巨石盘踞,巉岩龌龊,汴泗流经其上,冲激怒号,惊涛奔浪,迅疾而下,大明水师的巨型战船,到了这一段湍急的险滩中,已经再难继续北上。
徐州洪等险滩外洪自东北而西南,水道较宽。水中巨石连亘,其西岸的漫滩上,大石多如羊群。中洪自北而南稍西向,然后又折向东与里洪相会合,水道比较窄,仅能容一船通过。
每年水涨时,巨石淹没于水中,不妨碍行船。至水半消时,三道内皆可行船。
而像如今枯水期这样水全消时,月河、外洪均不可行,只有中洪正流勉强可行,但怪石有的露出水面,有的半隐水中,船只不小心行撞上,就会翻覆沉溺。
明军船只因此都陆陆续续停靠在了徐州城南方的吕梁洪外,马士英在卫兵们的簇拥下下了船,接着北伐军中的诸多将领,还有随行的金陵朝廷百官,也都跟着下船。
明代借黄行运,徐州位于黄运交汇之处,黄河的淤、徙、决对徐州的影响当然很大,往往导致二洪决溢或水流浅涩。
为协调二洪与黄河的关系,保证漕运的畅通,国初时朝廷就采取过一系列措施,设立了专门的管理机构,配备了专职人员。其中徐州有稍水百余人,洪夫近千人名,相识数十人。吕梁洪的役夫比徐州洪还多,其中吕梁洪上闸有洪夫上千名,稍水数百名名,吕梁洪下闸有洪夫五百名,稍水上百名,都是徐州本地人。
役夫的工作很辛苦,从春到秋迁挽不断。所以大顺军占领徐州,这些辛劳异常的纤夫大多数就直接投奔了闯营,一部分人参加了大顺军的正规军,另外还有一部分人被时任山东节度使的马宝留用,成为了大顺运河管理机构的骨干之一。
尽管过去大明朝廷几乎每年都要大兴挑浚之工,对二洪之运道、闸坝、堤防等进行大规模的治理,但终不能根除二洪之险,于是又开泇河。
到万历年间,李化龙开成泇河后,避去了二百多里的黄河二洪之险。
这无疑是一桩善政,但也导致漕船大部分不再经徐、吕二洪北上,只有南下的回空船只经过。其间黄河的决徙泛滥尽管依旧影响二洪,但由于二洪漕运地位的下降,朝廷也就疏于管理了。
天启年间徐州城遭受了历史上最严重水灾,旧城被掩埋,这与泇河的开凿,二洪漕运地位的下降不无关系。
可以说到光中元年为止,大明朝最后二十年对于黄、运交汇的治理完全失败,也使得徐州百姓饱受其苦,天启年间的那场大洪水,本地人至今记忆犹新。
而大部分漕船纤夫也都要么因为漕运改道的关系失业,要么就在忍受着极端的辛劳工作,他们对于此时远道而来的北伐军,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眼光。
更不要提江北军阀的兵马,即便是黄得功所部,大多数也都纪律横暴非常,所过之处烧杀劫掠也就只比清军好上那么一点点罢了。
如今大批船只在吕梁洪靠岸以后,马士英更是下令征发大批的纤夫帮助明军拖拽大船。如果给够钱粮的话,这些苦力纤夫还没有什么怨气,问题又在于明军新得东虏的“岁贡”,可这笔巨款转眼间就被几大藩镇军阀瓜分一空,就连马士英自己的手里都没有剩下多少油水,何况是苦力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