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浸血之城
夕阳半下,天边渐渐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这里是伦巴第区,米兰。条顿王国本土的最南部——再往南走就是撒丁的艾米莉亚区、继续往南就是托斯卡纳。
这里同时也是条顿王国第二富裕的城市。
顺便一提,第一富裕的便是条顿王国的首都苏黎世。
随着咣当咣当的巨大轰鸣声越来越慢,雷鸣般的汽笛声响起,蒸汽列车慢慢在站边停了下来。
莱昂纳多外面套着一身浅色的长风衣,戴着同色的卷边毡帽。他提着一把手杖、和小巧的提箱走在前面。后面两个身位的距离上,则跟着一位提着巨大行李箱的青年男子。
那人穿着墨绿色大衣、身材高大,卷发及肩,带着墨镜。他身后背着提琴箱,看起来像是一位流浪的乐手。
但看着这样的怪异组合,那些混在人群里四处打量的人却是忌惮的向周围慢慢散开了。
他们心里清楚,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不能惹。这是他们能长久的活下去的基本功,甚至远比偷盗的纯熟技艺更为优先。
莱昂纳多顺着人流往前走去,把盖上印章的半截票递给检票员,接受搜身检查。在他身后的列拉金则同时在递出自己车票的同时,展示了一张裹着鳄鱼皮的铁皮证件。
于是安检员便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直接跳过了列拉金的检查。周围人也像是见了鬼一样,从列拉金和莱昂纳多身边散开。
莱昂纳多甚至看到远处一些穿着破烂的小孩远远的见到这张证件,立刻抬头仔细的盯了一下列拉金和莱昂纳多的脸,然后快速的扭头离开了车站。
这是莱昂纳多让拜蒙弄到的一张“特殊政治警员证”。一方面是为了把某些危险的东西夹带过境,另外也是为了尽量减少那些自己找上门来的麻烦。
见到那东西,周围的人流在靠近他们两人时自动散开,如同海浪穿过礁石。
一直走到人流稀少的地方,莱昂纳多才停了下来。
他将手杖抵在地上,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时候不早了。”
他轻呼出一口白气,回头望了一眼列拉金:“我们先去见拜蒙?还是去找亚雷斯塔?”
“都听您的,大人。”
“那就先去吃晚饭吧。”
莱昂纳多随口答道,啪的一下将怀表扣上:“让他们来找我们。”
下午五点半,米兰的浓雾便被夕光下染成了昏黄色。天空暗了下来,家家灯火渐渐亮了起来。
比起佛罗伦萨,米兰看起来要更加繁华一些。
当然,在这城市中流淌着的罪恶,也比佛罗伦萨更为浓黑。
这里是,浸血之城。
——一百多年前,就在撒丁建国之时,条顿最为接近共和国的形态。
因为施行“咸水区法案”而逼反了南方的商人,又因为收取土地和接连战败而承诺分割南方地区,奥拓三世因此而成为了条顿的罪人。但他之后却依旧施行高压政策,进一步抬高了富裕地区的税率,以其补给农业。
即使条顿有着自古以来的文化传统,这一次也始终是过分了。即使是条顿王,也难以压制民众和贵族们的游行与叛乱。
而周边领国——除却还处于建国初期的撒丁之外,都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
奥拓三世难以继承先辈的文化传统。条顿最令人恐惧的那种对君王的无条件信任也濒临破碎瓦解。
于是以法兰克共和国为首的周边各国,开始向条顿内部注资,培养起属于自己的人马班底。
在那之后又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条顿终于发生了全面崩盘。以奥尔登将军为首的条顿第一军团叛乱,俘虏了在米兰的白城堡中待着的暴君奥拓三世。
那是一个比现在更为寒冷的日子。大雪氛围,雪花飘散在每个人身上。
但人们即使穿着厚厚的衣服,也仍要从家中出来,激动难安的聚集起来,要见证条顿历史上转折的一幕。
狂热的人民自发的在条顿广场搭建了绞刑场。
而奥尔登将军则佩戴着他全部的勋章,在大雪中向人们发起演讲。
他高声许诺,从此以后条顿再也没有暴君了——和平终将归来,暴君的受害者将从牢狱中解脱,他们的暴君、最大的卖国贼也终将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他高声宣告,从此以后这里将只有赞赏条顿共和国,与人们的民主自由的声音。人们齐声高唱,从早晨一直唱到中午。
六百名骑兵、一千八百名步兵全副武装,押送奥拓三世去刑场——因为他们的行动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全国人的支持,率领第三军团的阿方索王子仍在从北部边境赶往米兰的路上。
即使就在米兰,也只有年轻人们最为接受来自法兰克的这一套。老人们仍然愿意相信圣莱昂纳多的血脉,相信狮心王的荣光与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