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姹女妆成(十八)

草鞋踩断了藤蔓,皇甫佶抬头望山腰里看。 有一个朦胧的亮点,孤零零的,既不成村,也不成寨。滇南山里随处都能看见猎户的杈杈房,用两三个木桩搭起来,能遮风避雨。但没哪个猎户有这样的豪气,点一整夜的油灯。 那是鹰眼,窥伺着鹰嘴山下汉人的动静。 里头人不会多。皇甫佶做个手势,有个精悍的士兵跟上他,无声地在林子里移动。到了杈杈房跟前,两个人又迅速伏低了,侧耳听了一阵,杈杈房里有一串野鹞子叫声传出来了,咕咕的,很欢快。这个越嶲城的守兵跟皇甫佶咬耳朵,“放哨的。” 蛮子用鸟叫声当暗号,皇甫佶懂。士兵嘴一张,咕咕的鸟叫也从深密的草丛里窜出来了,像是在应喝。有个包头的爨人从杈杈房里探出身子来,那里头点着松明子灯,能照出爨人脸上疑惑的神情。 皇甫佶和守兵默默地对视一眼,等爨人转头的瞬间,两人飞身出去,把爨人扑倒,捅透了后心。杈杈房轰然塌了,有个人影忽然跳了起来。皇甫佶的手臂把人箍住了,刀刚从后面架上脖子,他的动作滞了一下——被他箍住的那条腰纤细柔韧,是个女人,身上有股乌桕子清苦的味道。 在他愣神的功夫,那女人反手一刀,在他手臂上划拉出一道口子。越嶲守兵一脚踢在她心窝,又抽了两个嘴巴,女人喘着气倒在地上,皇甫佶伸出淌血的手,捏住下颌迫使她转过脸来。松明子的火照出一张微黑的脸,不服输地瞪着眼睛,像头山猫。 皇甫佶叫士兵用爨话问她:“寨子里有施浪家的人吗?” 女人不屑地翻了下眼睛,她猝然张嘴,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凌厉的野鹞子叫,就被薄薄的刀刃割断了喉管。那恶狠狠的眼神凝滞不动了,一对年轻的乌爨男女,生前形影不离,死后还亲密地交叠在血泊里,衣襟上的索玛花映着松明子灯,像颤巍巍、热突突的两颗心脏。 皇甫佶薅了一把鸭茅草,把刀刃上的血胡乱擦了擦,他站起身,没再看这对气息奄奄的情人。“你在这里守着。” 越嶲守兵把杈杈房重新搭起来了,他坐在松明子火前,顶替了乌爨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鸟叫。 皇甫佶大步流星地往…

草鞋踩断了藤蔓,皇甫佶抬头望山腰里看。

有一个朦胧的亮点,孤零零的,既不成村,也不成寨。滇南山里随处都能看见猎户的杈杈房,用两三个木桩搭起来,能遮风避雨。但没哪个猎户有这样的豪气,点一整夜的油灯。

那是鹰眼,窥伺着鹰嘴山下汉人的动静。

里头人不会多。皇甫佶做个手势,有个精悍的士兵跟上他,无声地在林子里移动。到了杈杈房跟前,两个人又迅速伏低了,侧耳听了一阵,杈杈房里有一串野鹞子叫声传出来了,咕咕的,很欢快。这个越嶲城的守兵跟皇甫佶咬耳朵,“放哨的。”

蛮子用鸟叫声当暗号,皇甫佶懂。士兵嘴一张,咕咕的鸟叫也从深密的草丛里窜出来了,像是在应喝。有个包头的爨人从杈杈房里探出身子来,那里头点着松明子灯,能照出爨人脸上疑惑的神情。

皇甫佶和守兵默默地对视一眼,等爨人转头的瞬间,两人飞身出去,把爨人扑倒,捅透了后心。杈杈房轰然塌了,有个人影忽然跳了起来。皇甫佶的手臂把人箍住了,刀刚从后面架上脖子,他的动作滞了一下——被他箍住的那条腰纤细柔韧,是个女人,身上有股乌桕子清苦的味道。

在他愣神的功夫,那女人反手一刀,在他手臂上划拉出一道口子。越嶲守兵一脚踢在她心窝,又抽了两个嘴巴,女人喘着气倒在地上,皇甫佶伸出淌血的手,捏住下颌迫使她转过脸来。松明子的火照出一张微黑的脸,不服输地瞪着眼睛,像头山猫。

皇甫佶叫士兵用爨话问她:“寨子里有施浪家的人吗?”

女人不屑地翻了下眼睛,她猝然张嘴,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凌厉的野鹞子叫,就被薄薄的刀刃割断了喉管。那恶狠狠的眼神凝滞不动了,一对年轻的乌爨男女,生前形影不离,死后还亲密地交叠在血泊里,衣襟上的索玛花映着松明子灯,像颤巍巍、热突突的两颗心脏。

皇甫佶薅了一把鸭茅草,把刀刃上的血胡乱擦了擦,他站起身,没再看这对气息奄奄的情人。“你在这里守着。”

越嶲守兵把杈杈房重新搭起来了,他坐在松明子火前,顶替了乌爨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鸟叫。

皇甫佶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飒飒的夜风把身上的血吹干了,吹冷了,其余的守兵见他得手,都躁动起来,摩拳擦掌地要去杀蛮人。这些人是皇甫佶从越嶲城选出来的,常年跟寨子里的蛮酋打交道,见识过汉人被抓娃子。

寨子里静得很,连狗叫声都没有。因为那一串串欢快的野鹞子歌声,爨人都睡得很放心。罗苴子大军驻扎在戎州,这里最多是一些来打探门路的散兵游勇。两个汉兵比着手势,把那扇破烂竹门悄没声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