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春意爬满头
第二日一大早,纪伯宰刚起身,就察觉到房中站了人。
他半阖着眼,带着浓厚的起床气抬手——
“今日还有比试,您且省些力气。”郑迢自觉地现身。
纪伯宰垂了手,却还是不太高兴:“你怎么在这儿?”
“听说你院子里那人会元力。”郑迢含糊地道,“我原想去找她比试,但不休将我拦下了,说你不让,我就来找你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纪伯宰都来气:“我一早就让你去看过,你说她不会元力。”
“行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更何况她太会伪装。”郑迢有些心虚,“你再让我去一次,我保管替你探出虚实来。”
“不必了。”纪伯宰起身更衣,恹恹地道,“我探过了,她中了离恨天,经脉全毁,对付普通人许是过得去,但遇上稍微厉害些的斗者,都是没命活的。”
郑迢怔然,眼神迷茫了一瞬。
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就这么,废了?
“你这是什么反应。”纪伯宰穿上中衣,瞥见他的脸色,微微不悦,“心疼上了?”
“你难道不心疼?”郑迢直叹气。
往后的六城大会都再也见不着明献了,这是所有斗者的损失。他很欣赏明献,就算年年都打不过她,也不妨碍他把她当成值得尊敬的对手。
满脑子斗术的武夫并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什么问题,也就不太理解纪伯宰听了他这话怎么就黑了脸。
“你身体不舒服?”他纳闷地问。
纪伯宰扯了扯嘴角:“哪能呢,我身子骨自然是得康健些,否则春意爬了满头都没力气去拂。”
什么意思?郑迢没听懂,春意是什么?
纪伯宰没有再与他多说,更完衣就拂袖出门。郑迢跟上他,出去就瞧见明意已经换了一身更华丽的衣裙站在门边候着了。
以前他没在意过这个姑娘,只觉得她活泼可爱,如今知晓她身份,再看她这一身罗裙,郑迢就有些别扭了。
怎么能是个姑娘家呢。
往年对战,明献都是一身戎装英气十足,或仰头大笑或横刀立马。而眼下,明意站在门边,却是手里执着喜鹊绢扇,头上缀着衔珠金花,低头娇羞一笑,明艳得裙上牡丹都失色。
他完全无法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忍不住就伸手抓了抓腮。
这副急躁的模样落在纪伯宰眼里,那就成了望而不得,辗转反侧。
他冷笑,一把捏过明意的腰就将她放上了兽车,然后扭头对郑迢道:“你自己骑马去。”
郑迢:?
不是,昨儿阴天凉爽他还特意邀他同乘,今日烈阳当空的,怎么就让他骑马了?
纪伯宰才不管他,上了兽车就吩咐不休:“头也别回,走。”
“是。”
车快得明意往旁边咧了咧身子,她扶着垫子坐稳,纳闷地问:“郑大人怎么得罪您了?”
“你也挺关心他。”
“那倒没有。”明意盯着他看,“就是鲜少见大人这么失态,有些好奇罢了。”
失态?不可能的,他一向从容冷静,泰山崩于前都不会变色,能有什么东西让他失态?
气定神闲地笑了笑,纪伯宰道:“你不如好奇好奇自己今天会是个什么下场。”
虽说大司有意提拔,但迎客宴上的风头又岂是那么好出的,万一被人叫上去比试,她小命也难保。
明意一脸莫名:“大人难道不会保我?”
“我为何要保你。”
“就算不念同床共枕的情谊,您这不是还要我办事么,我丢了命,事谁去办呐?”她跺脚。
纪伯宰好整以暇地看着前头晃动的车帘:“你若活着,我就需要你办事,你若死了——那也就死了。”
“……”
就算早已不对他抱有什么期待,但当面听见他说这般凉薄的话,明意还是笑不出来。
她垂眼,安静地看向自己团扇上的花纹。
车厢里一时沉默。
纪伯宰动了动鞋尖,漫不经心地道:“本来么,你若连在宴上都活不下来,又谈何替我办事。”
明意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侧过脸去,靠在车壁上养神。
“……若是情况特别危急,我也不会真的坐视不理。”他含糊地道。
身边这人没有反应,像是已经睡过去了。
纪伯宰有些恼火:“放心好了,就算我能看着你死,郑迢也会出手救你的。”
兽车路过热闹的早市,两侧的小贩吆喝声顿时充斥了整个车厢。
“卖冬瓜茄子——”
“六城杂货应有尽有,客官您看看?”
“冰糖葫芦儿——”
明意突然睁开了眼。
她掀开车帘探出头,刚想伸手,那葫芦架子就已经被兽车甩去了后头老远。
悻悻地收回手,她继续坐着发闷。
“停车。”纪伯宰喊了一声。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