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尽管祁言礼用的是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邀请池霭进入家中, 见一见日思夜想的小猫咪Puppy。
但在成年人的世界,大家都清楚,有些门在跨进去的那一刻会改变很多。
池霭看着他, 未开口拒绝, 一瞬不瞬的目光却说明了一切。
祁言礼倏忽问道:“是因为阿悟吗?”
第一次在对方的面孔上看到这样近乎落寞的表情,池霭条件反射就要摇头。
但她想了想,还是打算顺水推舟。
“虽说我和知悟的关系只是一场交易,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感情, 可江阿姨的手术一日没有动完, 我们的交易就还在有效期内, 我不想节外生枝。”
祁言礼听完她的理由,又说:“在国外的时候,阿悟也经常去夜店。”
他的言下之意,其实方知悟并不谨守本分,只是回国来,不得不在长辈面前装装样子。
对于祁言礼的试探,池霭有一百种办法迂回拒绝。
然而今日经过母亲老照片失而复得一事, 她不知怎的突兀感到心事沉沉的疲倦,于是回望他, 坦诚地说道:“非要听我说实话吗?祁言礼, 你让我觉得危险。”
她伸出细白手指, 抵在祁言礼欲要开口辩解的薄唇前, 眸光平淡地说道:“相比锋芒毕露的方知悟,你温和有礼, 不会露出任何刺痛人的棱角, 但拥有这些特质的人,一半是表里如一的老好人, 一半是城府很深的野心家,你认为你是哪种呢?”
柔滑如水的表象褪去,祁言礼亦初次触碰到池霭的凉薄和锐利。
仿佛闪烁着寒光的雪亮刀锋,即将划破相隔在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一层薄膜。
在这样气氛近乎凝固的时刻,祁言礼突然缓慢地眨了眨眼,率先卸下心间涌起的防备,轻笑着说道:“我认为,我是表里如一的老好人。”
这个笑话很冷。
池霭一时有些无言。
但配合祁言礼轻松玩味的神态,她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不同于平时应付人的公式化笑容,她低头捂住肚子,肩膀一抽一抽,克制不住的笑声溢出了唇角。
……所以为什么要去分辨野心家还是老好人呢?
为了接近自己理想中的生活,不管是什么样个性的人,也都会不自觉地算计。
在池霭边笑边下定义的时刻,祁言礼注视着她的目光却异常温柔和纵容。
像是仰首得见始终虔诚的信仰,又仿佛面对自己最心爱的孩子。
他对池霭说道:“如果不想探究真心,也不想付出感情,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件工具,一件没有任何使用压力,想要感受快乐时就捡起的工具。”
池霭慢慢止了笑容。
她不明白祁言礼对自己这般隐晦又汹涌的感情出自哪里。
又或者。
其实并不是感情,而是惦念某种自小得到救赎,有能力以后想要如数报答的恩情。
可不论是哪种。
池霭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因为原始的欲望和彼此契合的相性悸动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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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澄明的天色尚未被黄昏全然取代的下午,池霭跟着祁言礼,推开了独居的家门。
和平时驾驶的宝马五系一样,祁言礼的家也坐落在滨市不好不坏的地段,开阔的落地窗和黑白灰的色调,共同组成了一个简洁利落的大平层。
它的层数很高,二十楼以上。
夜晚站在窗前,可以看到万家灯火,和远方拔地而起的帆船状办公大楼。
祁言礼为池霭取出一双全新未使用的女士拖鞋,码数三十七,正好是她脚的大小。
池霭的视线掠过脚上软绵绵的毛绒拖鞋,又被他领着来到窗边的开放式客厅坐下。
“绿茶、红酒、牛奶、矿泉水,想喝什么?”
祁言礼朝冰箱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说,“还有好几种风味的咖啡,不过我记得你说过到了傍晚不喝咖啡,现在是五点,勉强也算傍晚,我就不给你推荐了。”
池霭道:“其实所有的饮料里面,我最喜欢牛奶。”
祁言礼问:“热的,加糖?”
池霭眼睛亮亮地应了一声。
祁言礼去厨房准备,阔敞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人。
池霭不忘今日拜访的目的,她看着四周,寻找着矮脚猫的痕迹,却听见皮质沙发的底部传来又绵又软的一声:“喵~”
她沿着声音的来源,半跪在长毛地毯上垂眼望去。
在没有光线照射到的隅隙里,骤然亮起的的圆润眼珠与她对视。
那是一只比阴影更漆黑的小猫咪,紫莹莹的瞳孔仿佛剔透纯净的玻璃糖。
池霭没有养猫的经验,实在不清楚怎样才能令它亲近自己。
她尝试着对Puppy挥了挥手,说:“你好,我叫池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