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2/4页)

他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什么?

传音断了。

谢折风又忘了。

……

世人都说无情道走的是无怨无悔的荆棘路,谢折风倒没什么感觉。

除了奉命出山除魔,他永远只是待在终年冰寒孤冷的霜海上。无情道孤苦,可他本就独爱孤苦。

此道见众生而无偏私,谢折风一直做得很好。

但他不知为何,偶尔同安无雪相处,心中总会冒出一道又一道的声音。

“你动心了。”

“你喜欢他。”

“你道心不稳,何不弃道?”

“……”

——那是心魔。

渡劫期步步是劫,寸寸心魔,谢折风只当那是他修行路上必须攻克的妄念。

好在心魔还不严重,他还能轻易斩灭。

千锤百炼之下,谢折风不但没有被“妄念”阻碍修行,反倒修出了连落月峰都万年不曾得见的剑纹。

剑纹初次显于战时,谢折风同大魔交战,最终以出寒剑斩灭对方生机,得悟无上剑道,显化剑纹于眉心。

刚刚同浊仙交战完的南鹤落于他的面前,看着他眉心闪动的雪莲。

他的师尊似是叹了口气,丝毫没有瞧见剑纹的喜意。

南鹤从来无悲无喜,悲悯的只有苍生。

……师尊是在悲悯他?

谢折风听到南鹤说:“……怎么偏偏就是你?”

这句话,谢折风当时没听懂。

直至南鹤陨落,诸仙祭阵,两界四海突然再无长生仙,仙祸末期渡劫期仙修与大魔争斗,纷乱到了极致。

南鹤陨落前,从一众仙祸时期都足以镇守四方的渡劫巅峰仙修之中,甚至越过了他的师兄,定了谢折风继任仙尊之位,将落月峰大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落月峰代代剑尊,皆是举世无双的剑仙。

此位在谁身上,便代表着南鹤剑尊眼中,谁会是最有可能登仙的人。

那时谢折风心魔渐重,常常午夜梦回,梦中总有师兄站在霜海上回眸笑着看他的那一瞬。

他分明不该动情。

也分明不记得自己究竟为何动情,又何时动情。

可他就是动情了。

情念生根,经久,而成剜不掉的心魔。

他仓促接位,恍恍之中,突然想起了师尊的那句话。

——怎么偏偏就是他呢?

若是南鹤剑尊尚在,若是他还是安首座唯一的师弟,若他只是落月峰的听命仙修……

他未必要在无情道这条路上走到底。

他有时间破道重修,有权利和资格为了自己的私心任性。

但现在……偏偏是他。

他要为苍生将这条路走到底。

师兄也是苍生。

……

继任仙尊前,安无雪赠了他一身白衣。

师兄和他说:“我知你喜欢白衣,特意选了白色。”

“多谢师兄。”

他回了霜海,将那身白衣放在床榻旁,看了很久很久。

隐约之中,他好像忘了自己为什么只有白衣。安无雪说他喜欢白衣……是他喜欢白衣吗?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喜欢?

他思绪茫茫,渐渐睡去。

再次醒来,心魔仍在,可他睡前所思所忧,已然全忘了。

门外有弟子传音,要等他定夺两界大事。

他已经不是落月峰的小师弟了。

谢折风手袖一挥,将白衣收起,神情漠然地推门而出。

……

此后,谢折风修为越高,心魔却反而越来越严重。

直至冥海之下……

万丈水渊中,他并没有被心魔所控,也没有被魅毒影响。

那一声“阿雪”,是他清醒之言。

那时他不知多么欢喜。

欢喜到哪怕承担破道的代价是魂飞魄散,他都甘之如饴。

可他重新醒来,四方鲛族尸体不知被谁收拾干净,他躺在蚌壳之中,忘了自己打败鲛族大魔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是谢折风登仙之前,识海之中的心魔发作得最严重的一次。

他甚至不知为何发作。

为了压制心魔,谢折风足足闭关了小半年。

直至后来很久很久,他才知道北冥剑阵之事,才知道上官然之死,才知道……苍古塔之刑。

他知道的那一刻,便在心魔的千言万语中,强行稳定思绪,赶到了师兄的面前。

他问师兄:“苍古塔冷吗?霜雪冻骨疼吗?”

安无雪愣了一下。

他笑着对他的师弟说:“还好。”

谢折风知道,他来得太迟了。

塔顶冰冷,霜雪冻骨,可该疼的已经疼过了。

“师兄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扛,”他抵抗着心魔引诱,压抑着识海翻腾,稳着语调,说,“日后,你若是觉着疼,一定要告诉我。”

安无雪眉目微动,眸带笑意,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