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崔文璟

崔元央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爹爹在后院亭中赏花,我觉得……应该也是等着赵大哥去见见面的。”

赵长河抬头看她,那一贯喜怒哀乐极为分明的大眼睛此时却如雾笼罩,把一切心思遮掩不清。

但却依然笑意盈盈,见赵长河吃完了鲜奶糕点,便很淑女地拎着裙子站起:“我带赵大哥去。”

赵长河站了起来,崔元央又很自然地拉着他的手,一路出屋。

赵长河反倒有些许不自然起来,转头看看廊边左右:“你在这也拉着手……”

崔元央很无所谓地道:“该拉不该拉,也拉了多少次了,何必自欺欺人。无论人前人后,央央都是央央。”

赵长河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崔元央拉着他悠悠地走着,说道:“其实我心情本来不太好。”

赵长河道:“因为知道了内鬼是谁吧?”

崔元央叹了口气:“赵大哥如果什么时候能笨一点,那就可爱多了。”

赵长河道:“像你一样?”

崔元央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像我一样。”

赵长河哑然失笑。

崔元央道:“当然如果笨了,也不能像天神一样带我披荆斩棘,这可真是烦恼。要不然……对外聪明一点,对央央笨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疑邻窃斧,赵长河忽然觉得这丫头开始话里有话起来。

什么叫对外?哪里是内?

他回避了这个话题:“所以内鬼究竟是哪个?”

“我三哥崔元成。”

“嫡次子那个?”

“嗯。”

赵长河沉默下去,这是真正的同父同母嫡亲哥哥……居然要这样一个与人无害的亲妹妹的命,为的不过是坑崔元雍一个没照顾好妹妹的罪名,这玩意儿甚至不知道对夺嫡有没有实际作用。

也怪不得崔家的初始反应较为迟钝,道上都开始刺杀了,崔家却不知道,并且这些围追堵截其实存在一定的组织度,这必然是有高位内鬼在操作的,不是什么无权无势的庶子或偏房能办到的事情。

代入自己是崔元央,这时候应该在哭才对……或许她昨晚已经哭了很久?

“他……怎么处理?”

“爹把他关入大牢,暂时还没处理,听说娘在家里一直哭,说肯定搞错了,有人陷害。”

赵长河摇了摇头,很难评价。

崔元央又笑了一下:“不过我现在不恨他。”

“嗯?”

“若不是他,我也见不到如此义薄云天的赵大哥。”

“……”

“你知道吗?我之前很后悔。”

“后悔什么?”

“没有选择第一条路,跟你去江南漠北。”崔元央说着说着,声音渐渐细不可闻,没让赵长河听见这后半句:“或许从此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赵长河并不需要听见后半句,单是前半句,已经把少女心思倾吐了个明明白白。

他紧紧抿着嘴唇,不知如何作答。

崔元央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到了。”

赵长河抬眼望去,前方姹紫嫣红,百花盛开。一条青石小径宛转蔓延,在花树掩映之下不知其深。

“我就不进去了……”崔元央笑笑,又再度含羞低头:“你们说的、说的一些话,我怕是不便旁听。”

说完转身一溜烟跑了,跑到廊边拐角,又回眸而望,眼里似嗔似怨,说不分明。

赵长河驻足看着,直到那浅绿的裙摆消失在廊外,才默默转身走进园林。

好奇怪,与夏迟迟别离之时都没有这样难言的情绪。

园林深处,水流叮咚,依稀可见在花树水潭之间露出飞檐一角,那是园中亭台,有人静立,默默看水。

赵长河走了上去,亭中有桌,桌上有酒,左右无人伺候。

崔文璟依然看水,没有转头,似是随意道:“坐。据闻你好饮,自己喝。”

赵长河没有坐,反倒走到他边上和他并立看水。

这个举动十分无礼……当然若是真二五八万地坐在那喝酒也很无礼,但也符合他粗野的形象。如今这并肩而立的样子,更加难以形容。

崔文璟有些惊奇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的刀疤上驻留片刻,又转回视线:“你以什么身份与我并肩?”

女儿的恩人?还是女婿?还是……皇子?

“客人。”赵长河随意道:“有客来访,主人头也不回,自顾看水……崔家名重当世,为了不让前辈担上无礼恶评,晚辈只好一起站这儿了。”

崔文璟眼里有了些笑意,洒然回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夫有些心事,一时失礼,客人海涵。请坐。”

赵长河回身坐下,这次主动替崔文璟倒酒。

崔文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倒酒的样子,忽然道:“你读过书,识过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