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杀死黑狗(三)(第2/5页)

现在,最后一块拼图拼上了。奚子缘能够完整地还原黑狗的第一桩案件了。连环罪犯的首次犯罪通常是他们行为模式的核心,黑狗也不例外。

黑狗的第一次犯罪是一场意外。那时他十七岁,正是生理萌动的年龄。他的欲望很强,哪怕手淫也无法解决。他虔诚地向父母忏悔,父母同样虔诚地鞭打了他。但这样的处罚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苦恼地发现,每次后背血肉模糊的血腥味,反倒变本加厉地刺激着他的嗅觉,他越发兴奋。

十八岁时,他和一起长大的未婚妻偷尝了禁果。在一颗结满果实的苹果树下,他们翻云覆雨,奚子缘甚至能感知到午后暧昧微曦到阳光,还有苹果尚未熟透的青涩味道。

然后——未婚妻流了血,他嗅到了,兴奋抵达前所未有的最高点。和激烈的性一同迸发的,是无法抑制的食欲。他吞咽着口水,以免自己和流着哈喇子的狗过于相似。奚子缘很确定,黑狗想要吃掉他的爱人,这是他第一次将性与食欲挂钩。

不幸,这次的交合真的结了果,他的未婚妻怀孕了。

两个年轻的洁教徒慌了神,他们不敢告诉父母,更不敢告诉周围的人——他们周围的人全是教徒,没有人会容忍他们的肮脏。连他们自己都不能接受。

‘我们把它取出来就没有问题了。’

他说。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或者两者兼具。

未婚妻是合格的洁教新娘,尽管并未完婚,但她已经是丈夫的狂信徒。她顺从地躺在床上,信任地望着他,宛如春天落到泥土里的一折柳枝。

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剖开她的肚子,剥离寄生在她子宫内的病毒就好。凭借未婚妻基因等级的自愈能力和修复绷带,一切万事大吉。他不知天高地厚,想得很简单,因此,一个又一个的失误出现了。鲜血哗啦啦地外流,她的器官挤出体外,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他手足无措,又欲望高涨。他的本意不是杀掉她,而是杀掉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她和他不洁的证明。但没想到,他失手了,在剖开她柔软的腹部,将已有了人形的孩子勒死后,她也断了气。

最终血腥味填满了他的嗅觉,所有感官神经的触须都被挑逗,他再也无法忍受,大口大口地啃食了手里未成型的孩子。紧随其后的,是被剖开的未婚妻。

他通过吃,消除了不洁。如同童年时被父母剜去的手臂上的斑。他与她和他们的孩子融为一体。

和其他高智商罪犯相同,黑狗不认为自己是在犯罪。他为杀人和吃人都找到了神圣的解释,他始终相信,他是在帮助人们的灵魂从肉身的泥潭解脱,他的每一口咀嚼,是在为人们解开有形的枷锁。他幻想自己是救世主,他杀人,是在杀人的孽障,他吃人,是在吃人的罪孽。每个人都会在他的唇齿间得以超脱。

每一次进食,他面朝十字架,在想些什么呢?‘神啊,让我再吃下更多的罪孽吧。’他用叉子插出眼球,在心里真诚地祷告。

正是这份堪称圣人的悲悯,帮他逃脱一次又一次犯罪搜查机器的搜捕。连办案督查机器都认定他毫无犯罪意图,阻止警视厅动用武力。

哈……

奚子缘忽然想笑,他想起死去的首席侧写师。

那是一个可怕的人,没有任何异于常人的感官,却能凭借高超的洞察力和分析力拆解人类。刚进入刑侦科,奚子缘竭尽全力用羞怯来伪装,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唯恐侧写师发现他的异常。

‘你在害怕什么?’直到有一天,尖酸的首席侧写师再也受不了他躲躲藏藏的腼腆,单独和奚子缘谈话,‘你是我的同事,不是罪犯。想要我去侧写你?也不看看你付不付得起请我的钱。’

奚子缘茅塞顿开,对啊,他为什么要害怕他呢?他过去没有犯罪,未来也不会。他的确在脑子里想过很多不合适的事,但都未付诸实践。姜冻冬推着他走上了相反的道路,如今他要做的以及在做的,是打击一切犯罪行为。

想通了,奚子缘放开了很多,他不再过分唯唯诺诺,偶尔感觉时机恰好,还会在讨论会上表达意见。首席侧写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渐渐地,他亲自教导奚子缘,是老师又是监督者。

奚子缘初尝刑讯时,他几度沉迷于犯人崩溃时的情绪炸弹。为了品尝更多,他会在收集够信息后,仍用言语或电击不断刺激犯人,最终击垮他们的心理防线。

这件事惨遭侧写师发现,他当即批准了奚子缘的禁闭处罚。

‘你可以在规则范围内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但你没有权力惩戒任何人。’侧写师将奚子缘的屡次过度刑讯理解为权力的滥用。他竖着眉,告诉奚子缘,‘哪怕他们犯罪,十恶不赦,他们也是人,是你的同类,同样有最基本的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