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柴火在灶腹中爆开,终于熊熊燃烧起来。

干柴爆裂的声响让贺枕书恍然清醒,他急退半步,胸膛忽然开始急促起伏。

“你、你怎么……”他脸颊烧得滚烫,仓惶间差点咬到舌头,“你快做饭吧,我……我去洗把脸。”

说完,甚至不敢去看裴长临的脸,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慌慌张张往外走。

“阿书,我……”

裴长临下意识抬手想拉住他,却只让对方衣衫在掌心轻拂而过。贺枕书头也不回,快步出了厨房。

裴长临垂下眼,屋内飘散一声轻轻的叹息。

.

申时末,贺枕书拎着食盒,出门去给在地里劳作的家人送饭。

贺枕书近来与邻里更熟悉了些,一路上都有人与他打招呼。

但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临近黄昏,微风和煦,吹在贺枕书身上,却没能让他昏昏沉沉的脑子变得清醒一些。

刚刚在家里……裴长临是不是想亲他呀。

贺枕书咬着下唇,还能回想起对方急促微凉的呼吸,身上熟悉的草药香,以及……那专注而炙热的眼神。

还从没有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那么滚烫,那么直白,仿佛带着深深的侵略性,让他无处遁逃。

贺枕书心跳又加快了些,脸颊也跟着烧起来。

可这是为什么呢?

又为什么,他没有直接把对方推开?

他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明明最明白授受不亲的道理,但当裴长临靠上来的时候,他好像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他的态度,甚至几乎是纵容的。

他好像……并不讨厌那种感觉。

脸颊愈发滚烫,贺枕书用力拍了拍脸,逼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他快步从村尾的羊肠小道出了村子,走出村子后,便是那座连通河流两岸的石桥。

下河村这几日没有下雨,河流水位却涨了几寸,河中的鱼虾也多了起来。贺枕书知道,这说明上游已隐隐有涨水之势。或许是因为这样,这几日地里渐渐有别的农户也开始收成庄稼。

庄稼人对天气和水势的变化总是格外敏感,何况还有裴家的提醒在前。

贺枕书过了桥,沿着田埂继续往前走。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随风吹起麦浪,几乎能将那些在田地里弯腰劳作的身影完全挡住。

他没走多久,忽然瞧见前方路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冬子?”贺枕书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方,黑黑瘦瘦的少年抱着满怀麦穗,正将其堆上路边一辆装满了麦穗的板车。他应当没注意到贺枕书走过来,稍愣一下,回过头来:“嫂子?”

贺枕书这才看见,他身后还有个女孩,个子比他高一些,也抱了满怀的麦穗。

是刘老三家那小丫头,云燕。

云燕看见贺枕书时是一愣,朝他礼貌地笑了笑,又飞快躲开视线,模样有些拘谨不安。

贺枕书眨了眨眼。

这两人在一块其实有些奇怪。

冬子在村中住了十多年,不能算是外乡人,但他尚未成年,没有分到田地。贺枕书知道,旁边这块地是属于刘家的。

村中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已经到了该避嫌的年纪,本不该一起干活。

要是被人瞧见,指不定会怎么说闲话。

他们怎么会……

似乎就是这个缘故,云燕极怕被人撞见。她不敢与贺枕书对视,慌慌张张把怀里的麦穗堆上板车,低着头小声道:“我要回家做饭了,今天谢谢你帮我的忙,改天……改天我给你家送点菜去。”

她这话是对冬子说的,后者抓了抓头发:“云燕姐,我帮你推回去吧,这么沉呢。”

冬子说着就想伸手去帮她,却被对方躲了过去:“不、不用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云燕脸颊微红,局促道:“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

说完,也不管在场两人作何反应,急匆匆推着板车走了。

“跑得这么快……”冬子小声嘟囔一句。

贺枕书收回目光,问冬子:“你怎么会和云燕一起干活?”

“我来帮她呀。”冬子回答,“刘三叔腿还没好,她家就她一个人在地里收麦子,哪能收得完?”

这倒的确。

刘老三前不久摔断了腿,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刚过了不到一个月,自然没法下地干活。刘家三婶身子又不好,干不了地里的活,所有农活只能落到云燕那小姑娘一人身上。

难怪她会这么早便开始收成。

贺枕书又问:“刘三叔请你来帮忙的?”

“没,我自己来的。”冬子摇摇头,“可不敢让刘三叔知道,他平时连话都不让云燕姐和我说。”

贺枕书:“……”

刘老三最在乎脸面,说得好听点是爱护闺女的清白名声,说得难听就是担心村里有什么风言风语,影响他闺女嫁个好人家。别说是现在,就连小时候,他都不让云燕和村里的男孩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