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爱杀人是不是也遗传啊
一开始决定回到石城时,孙锡根本没想打乐胜煌的主意。
结束跟婷婷那通意外的电话后,他在酒店北侧的户外吸烟区站了一会,那天北京不算冷,又是正午最暖时,穿堂而过的微风只是扫乱他额前碎发,他忽地紧皱眉头,像是也结结实实被什么东西砸了一般闷疼。
决定回去多少有些冲动成分的,好像多年前那个莽撞孤勇的愣头少年又回来了,不顾现实,又不计后果,天真的以为仅凭一厢情愿的奔赴就可以挣脱命运的锁链。
教训和代价不想提了,一次次被赶了出来,并发誓再不回去。
可现在,孙锡不由哼笑了下,他居然毫不犹豫地逆着当初离开的方向,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开回家乡,荒唐。
更荒唐的是,九百多公里,十个小时的车程,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下高速择路返回,可那个念头刚刚闪现,就被疾驰倒退的冬风席卷带走。
过了山海关后,看着高速两旁越来越重的积雪,独属于家乡的凛冽气息逐渐过渡而来,孙锡终于面对现实,虽不是深思熟虑,动机也并不那么纯粹,但他打算回来了,而且已经回来了。
躲不掉,就不躲了。
可直面暴风雪,是需要足够的御寒装备的。
长途行程过了大半,天色暗去后,他凝视前方细雪一般的冬日雾霾,尽量耐心理智地梳理眼下棘手的状况,当务之急是需要先排除风险,再给自己牟取筹码。
也是凑巧,一个小时内他陆续接到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他并不意外,是他叔叔孙正武打来的,无非是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婷婷在画室里被欺负的遭遇,诉这些年被澡堂子一伙人按地上摩擦的苦,话里话外将责任推给孙锡,并静待他解决问题的诚意。
孙正武当然不算是个尽责的长辈,他胆小,算计,自私又贪婪,孙锡明白本质上他从没有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家人,在孙正武眼里,年少的孙锡是随时给他惹祸的负担,此刻的孙锡又成了他平息祸端的依仗。
这种家庭里权利交接带来的直接变化就是,这段时间孙正武大事小情依赖他,盘剥他,同时也小心翼翼惧怕他。
孙锡知道这一点,却从不点破,但此刻不同了,他要先掐掉可能扰乱他的风险,于是忽然变脸,冷漠说这事说到底就是婷婷惹的祸,她受点教训是应该的,再放任她不管,还会捅更大的篓子,真斗起来的话,温雯先不说,你们斗的过余凯旋吗?而且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们当父母的没管好孩子。
见孙正武没动静了,似吓到了,孙锡态度又缓和些,说见好就收吧,婷婷再惹事耽误了艺考就来不及了,你们西丰街的生意黄了也不可惜,本来也不赚钱,不如干点别的。
孙正武被他连吓带哄整了个措手不及,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筹措了半天,说明白了,婷婷我们会看紧,又说最近也琢磨着去县里找个事做,你婶她三舅那边正好缺人。孙锡懒得再听,挂了。
没隔多久,又接到王贺元的电话。
他瞅了眼来电显示屏上“乐胜煌王贺元”那几个字,烦得不行,嘀咕怎么忘了把他删了,没理。可立刻,第二个电话又打进来,刚按接听,没等说话,车载蓝牙里蹦出一串由不同拟声词构成的热情表达方式。
王贺元自然知道他在孙锡这没什么好脸,豁出脸皮一顿赔笑寒暄套近乎,漂亮场面话不要钱似的往外甩,甚至忘了之前让孙锡管他叫叔,直接降辈跟他称兄道弟了起来,说兄弟你哥哥我现在遇到点事,需要你搭个桥,我知道你跟市政府那徐秘书挺熟的,能不能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孙锡想起上次回来找他办事,确实提过徐秘书的名字,随口问了句,什么事?
KTV 干这么多年,老王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趟过不少人情河的,一肚子心眼子,自然不会跟孙锡交底,只可怜兮兮含糊说工商税务出了点小状况,找徐秘书请教一下,要不他的宝贝疙瘩乐胜煌保不住了。
当时孙锡也没有惦记老王的宝贝疙瘩,敷衍说我问问吧,挂了电话后正好驶入石城高速路段,他将这茬抛到脑后,关了导航,凭记忆用最短时间,走最快的路,来到年少时无数次藏起来的她家楼下对面的那棵桦树下。
站在那半小时,三颗烟,他犹豫过要不要过去,也不确定她希不希望自己出现。
换成上次回来他不会冒这个险,但既然躲不了,也确实不想躲了,不如逼自己一次,赌一把。
那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也不是他遭遇过的最难堪境地,被甩都不止一回了,起码这次没人流血留疤,也没人声嘶力竭,这种程度的被拒绝被切割对他来讲是常态,理应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