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纵容
昔咏口无遮拦惯了, 说完上句不够,又补了句:“您看您这纵容的,幽王为妃子烽火戏诸侯, 有求必应。若是他要星星,您是拦着还是顺着?”
宣榕眼皮一跳。
倒不是因为昔咏曲解她和耶律关系, 而是那句“昏君”和“幽王”。
这三年, 她和谢旻在明面上为变法之事, 争而不见。
不少有心之人盘算着择树而栖, 提前站队。齐帝想要传位于她的谣言也甚嚣尘上,但再怎么谣言漫天,这种说法绝不能出自亲信之口。
于是, 宣榕撑起身靠坐,用轻柔力道牵住昔咏的手, 神色如常, 声线温和, 却说出暗含警告的话:“昔大人,在京城之中, 切勿这么作比。数载之后,我只想做个云游四方的闲人。你这么说被有心人听到了, 可要大做文章。”
昔咏一愣, 瞬间面露愧疚, 立刻要跪地告罪:“臣口无遮拦,郡主恕罪。”
被宣榕轻轻一提, 按住她手止住动作。
宣榕温声道:“那说明昔大人拿我当自己人, 我高兴还来不及, 何罪之有?只是担心你会因此受人猜忌,不得不提醒两句。”
她揭过此事, 又道:“至于耶律……他有恩于我,随他去罢。”
昔咏这才收起赧然之色,一本正经出起主意:“我瞧他确实对您有意,也是能人,不若收入帐中,为己所用?寻个知根知底的人,确实难。”
宣榕:“……”
她无奈道:“昔大人啊……他失忆了呀。”
昔咏理直气壮:“就是因为失忆了,一不做二不休,先给了名分再说。之后他想反悔也不行了。”
昔咏一生刀来剑去,危机四伏,所以,除却报仇雪恨这桩头等大事能让她蛰伏,在其余诸事上,她也是个及时行乐的侠客。
宣榕却不能这么想,她不置可否地笑笑:“谁知道他想起一切之后又是什么想法?到时候再说吧。”
昔咏咂摸这话后深意,颇有些胆战心惊。
但她不敢明说,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哎呀您这不趁人之危,太正人君子了。对了郡主,听说您昨儿召了我这边个千户来上药?”
宣榕颔首,替那位女军官在上司面前说好话:“对。难为她半夜被我叨扰醒来,也毫无怨言。军中确实可以多征纳一些女子,反正也有中层女将看护,不怕出现男兵戏弄的差乱。”
昔咏摸摸下巴:“那我把她拨过来伺候着?”
“……那也太过暴殄天物了。”宣榕婉言拒绝,“本身没什么要紧的,这几日将士还得演练骑兵吧,别让她落下。我身边不缺人侍候。”
“侍候”这个词,让昔咏不知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她颇有些犹疑:“也……也行……吧。”
整个安定仰仗昔咏,她受了暗伤都要爬起来主持大局,自然也没闲工夫在宣榕这里滞留太久。禀告完毕,也便匆匆离去。
而耶律尧一上午都不见人影。
宣榕从斟酌用词,到思绪放空,再到边靠坐床榻开始翻起闲书,边留意门外动静。但一直等到用过午膳,要等的人也没回来。
于是,积攒起的那点兴师问罪冲动,也散了个干净。
索性当做昨晚无事发生。
宣榕垂下眼帘,初晴后的烈日投射而来,睫羽留下两道扇形的弧影,她就着这一剪窗光看完这卷游记,又把书页搁置一旁,刚琢磨着要不要打发人去问问,就听见门开踏步之声。
只见耶律尧一言不发走进,身后跟了个四五十岁左右的长衫女郎中——安定这边的医师多戴方帽,着长衫,很容易分辨出来。
想必一路早已说好,那位女郎中甫一照面,就行了个礼,慈蔼地道:“听闻贵人身子欠安,我医术虽不顶尖,但也略通一些推拿按摩之术。您若不嫌弃,待会就可以让我试上一试。”
原来是出去找郎中了。
宣榕静静地看他们半晌,露出个笑:“好,这几日劳烦先生。”
惯来行医看病之人,手法确实要比军户轻柔得多。
屏风隔绝室内室外,耶律尧自觉避到了室外,宣榕便任由郎中替她把脉上药,不出片刻,她就被又是按又是揉得有点困倦。
轻阖了眸子,忽然听到大夫感慨道:“贵人这样貌生得面若观音,雍容清贵,好福气呢。我看到过很多女郎画观音妆,都没您来的贴合。夫君也是个知道疼惜人的,询问了一整个街的医馆才敲定我,生怕您遭了罪。”
宣榕闭眸不语。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有时候言多必失,反而习惯了吝啬言语,任由臣下揣摩逢迎。
久而久之,遇事倒也不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