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六月中, 二公子谢宜就要迎娶安国公府姚家的小姐进门,因此谢侯府又开始筹备起了新的庆婚宴。今岁府上的喜事可谓一桩接着一桩啊。
在大夫人汤氏看来,大儿媳司马氏出自名门望族, 而这安国公府则是世袭的公爵,要显赫许多。
四月底魏妆从宫中出嫁, 红妆十里荣宠非凡,把汤氏看得心里发酸。这回汤氏铆足了力气, 偏是执意办得出彩些,好能借此压过二房小两口的风光。
都到了夜里戌时, 各房各院仍旧忙得灯火通明。管事们比对着桌椅、茶水点心、庆酒礼等各项环节, 歇口气都怕怠慢了。
对此,魏妆和婆母祁氏都心照不宣地松一口气。
祁氏是因眼下有人分担中馈,她只须坐等汇报, 不必再被汤氏支配折腾。
而前世魏妆才是刚成亲没多久的新妇, 接手了祁氏甩过来的事务, 为要攒足经验且不露怯,她便接连秉烛熬夜,吃力又不讨好。
那二少夫人姚氏忌着被魏妆先进了门, 平素顶爱与汤氏阴阳怪气地寻衅, 魏妆大可不必再为此事忙活。
对比她重生后只须顾着自己喜爱的花坊,两袖轻盈却是落得自在。
魏妆从簇锦堂回来, 揣着心思回到云麒院里,睇了眼花房的那盆曼拿罗, 只觉是个祸害的玩意。她早死过一回, 今世最为重视保命, 便寻了个借口,说曼拿罗喜通风环境, 让人挪至无人去的院角了。毕竟是皇后的赏赐,须给足搬走冷落的理由,免得又被人拿去做文章。
而后便调理了一盅桑叶北杏猪肺汤,加以鲍鱼、橄榄增鲜,以作清肝醒肺之用,让葵冬架去小灶房上慢火褒着。
花房对面就是谢敬彦的书房了,魏妆最近将曼拿罗伺候得极绚丽,只怕他也没少吸进花香毒气。
这小半月谢敬彦筹备考核,每夜在书房待至很晚,魏妆便都自觉地早早回屋睡下。省得两人双目对视间,又忍不住这般那般的探索一番。
她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分明已经做过十多年夫妻,索然无味得连做戏都装不下去。而今重生后,却反而鲜颖缠眷了起来,沾一起就由不得自己的心跳动容。
恰逢他考职结束,魏妆心中关于曼陀罗的疑问,也可拿出来问问他了。既是寻他帮忙,便先给点儿炖汤犒劳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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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韵轩里,谢敬彦抚完一曲琴音,听得王吉沉浸地楞了神。
鹤初先生眼覆绸带坐在一侧,亦暗生感慨。自相识之日起,谢公子便是用琴音吸引她入幕的,记得起初时他琴色斐绝清傲,力量与杀气皆蓄在那琴弦的起落转承间。
成亲之前,那凌傲中又多了一丝柔情的取舍难断,有着试探与不计后果的城府。及至成亲后,乍听无变化,却有如面前一汪深海,渊博不可测,但只须他伸手一捻,便能尽收掌底。
虽说谢三公子历来擅弄谋略,然而分明二十弱冠之年,竟已有了位极人臣的那份魄力与底蕴。
叫鹤初先生听了,只觉叹为观止。
前二日,司隐士司遨的内门师兄司逍,已经从天池山的冰帘洞里接来了。果然如司遨所述,是个年逾七十的古怪老儿,因着长期研磨奇方,而走几步便气喘散架。谢敬彦用了最舒适稳当的马车,将他一路接至京都。
司逍老儿到了瑞福客栈后,见着莫名消失数月的外门师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骂。再听说是为了两万两银子,顿时又不吭气了。看来司遨判断有误,人心都是会变的,老师兄也想留点经费续存门派。
但一听到鹤初先生所中之毒,司逍连歇口气都不歇,就叫来把了脉。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各脉络诊切,又看了师弟司遨经过谢敬彦优化后的治疗方案,司逍便拍着胸脯道,半年内必定医好鹤初先生的毒蛊。
他当日开出的第一方药剂,显然比司遨的用了更要舒适,使得鹤初先生亦燃起了诸多信心。
鹤初隔着眼前的绸布,望向对面男子黑黢的模糊影廓,世间有一种东西叫作气场,哪怕暂看不清仪容,亦能勾勒出飞鸾翔凤的依稀模样。
她捺下心绪,启口问道:“听闻公子此次考取了礼部的主客司,既原本以蛰伏羽翼为目的,如何忽然转向炙手可热的礼部,莫不是将自己置于风口处,或者说朝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谢敬彦冷郁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蛰伏的目的只为在旁坐观三王争夺,择其贤能明智者推助之。但若心中已有了朦胧推测,却不如先发制人,临机制变,先掌握住主动权更为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