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如今山雨欲来,沈星跟着裴玄素吃饭那么一阵子,外面的消息没停过。
两宫剑拔弩张的,六部外朝大动风声鹤唳的,滚滚纷杂整个东都只要消息稍灵通一些都已经知悉了裴玄素突然返都并强势查抄三省六部的消息了。
晚饭时间未到,外面早已鼎沸成了一锅粥似的,裴玄素即将位列朝班的旨意更是犹如平地扔下一颗炸雷。
整个东都眼见即将风云色变,有胆子小的官员甚至当天下午就称病了。
赵关山把他的宫内情报网分出一部分给了裴玄素,沈星也不知道有多少,但偶尔她听到的,如今裴玄素对宫中的消息挺灵通的。
结合他本身外面的消息来源,如今不管朝堂京外市井耳目都很迅敏。
就吃饭的两刻钟时间,明报暗报没停过,外面回廊不断响起往这边奔跑的脚步声,没消停过,一顿饭吃得沈星都不由自主为外面的局势紧张起来。
裴玄素还有事,饭后叮嘱沈星早些梳洗休息,他就带着人回值房去了。
东提辖司前任督主赵明诚气焰极盛,和赵关山偏低调保身的作风不一样,因而昔年东提辖司还稍压西提辖司一头,这东提辖司衙门占地比西提辖司那边还大,监察司这边添了一个休息的小院,沈星就是在这边睡的。
她挺累的,但消食后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百思不得其解带的是不安。她最后爬起身披衣,推门往裴玄素那边去了。
她提着灯一个人沿着甬道往裴玄素的大院那边行去,青松扶疏,黑夜白雪,裴玄素的两进大值房还灯火通明,他还没睡,神情肃然坐在大书案后整理从太初宫带回来的几箱东西,准备明日大朝用的。
经过反覆观察和筛选,裴玄素的近卫班子已经成型,沈星看到好些熟悉又年轻许多的面庞。这些人肃容赭衣持刀值守在院子内外,但来往间隐隐有一种激动兴奋的情绪。
无他,这是东西提辖司这么多年第一次走进朝堂。
要知道,两司一监,尤其是两司,自建制以来就是阉宦鹰犬的角色,没资格涉足朝堂。
沈星也没有进去打搅他,自己揣着心事靠墙站着,但裴玄素很快就出来了。
红衣似火,他披着深黑狐裘,没有带冠,一支银色发簪束了发髻,迈步而出,只可惜已没了分毫初见的那种公子如玉的残存清隽风韵。
这一瞬回头,他曳撒披风下摆在灯下冷风中急急拂动,轮廓锋锐,目若冷电,整个人威势很重,强势,眼神也很凌厉。
但沈星想,就这样就很好,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公子不行的。
今晚忆起前生,难免反覆翻过那个如狼似虎的他,此刻看着他渐渐成为和那人重合的样子,她心里有些涩然,却觉得挺好的。
“二哥!”
她轻喊了一声,也赶紧快步迈台阶上了回廊。
“嗯。”
裴玄素步伐大,几个大步两人就值房外汇合了,风吹灯笼摇曳,骨碌碌灯光落在两人身上。
“怎么靠墙站着?不进去?”深冬寒夜这墙多冷,他拉沈星想进去,不过沈星站住了,摇头表示她不进去了,他转头,面露关切:“怎么了?”
怎么半夜不睡过来了?
沈星已经回神了,呼了一口气,她很想问,但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个问法,她憋着半晌,小声说:“你要小心宣平伯府那边。”
雪色映衬,绒绒狐毛衬着一张小脸,格外粉嫩的样子,就是表情看着有点不安,但都是因为关心他,饶是裴玄素今晚心情一般,也不禁心中一软。
他闻言微怔,“怎么这么说?是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不应该啊,宣平伯府裴家也不可能折腾出什么花了。
沈星抿唇了一下,她到底不敢透露什么,怕弄坏了裴玄素的事业轨迹,咬唇半晌,“没有,那家人太心狠手辣了,我就有点担心。”
提及宣平伯府的心狠手辣,裴玄素的脸色亦不禁阴了阴了,但他立即轻声安抚:“别怕,那家人我知道的。”
他也不知沈星为什么会不安,但裴玄素毕竟当了二十年的裴家人,他确实最清楚这家人的底细。昔日寇氏附族出身,小家族,也不知两仪宫到底给了什么好处,贪婪至此。
幼时他大多跟着父亲外放,不过到底有在京几年,并且每隔一两年他都会奉父亲之命带着年礼回京过年的,不想那祖父的面目竟是假的,心硬如铁石,大概他父亲多年外放感情渐疏,权衡后可以牺牲的,毕竟人家还有一个常年在身边尽孝的小儿子。
只不过,家底身世还是没法作假的。
裴玄素可以非常肯定地说,裴家的家世就是那样,“黄氏家世一般,我那去世的祖母出身也是小族,并且打完仗后基本都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