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受罚

乌云蔽日,镇抚司中黑色殿宇笼于一片晦暗之中。

空荡荡的公堂上,郑连等人行走其间,连脚步都放轻许多。

腰间蹀躞带上,铜扣碰撞出清脆响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郑连觉得堂中格外阴冷。

他一直不敢看端坐堂上之人。

“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行至近前,郑连几人垂首跪下齐声告罪。

上首之人许久未有回应。

白石地板寒意透衣,沿着膝盖向上蔓延全身。

然众人无一敢抬头。

持朱笔勾画之人缓缓翻看完一本卷宗,在末尾圈上一笔,这才合了卷宗,望向郑连等人。

“确是没用了些,自去领罚。”

沈晏半张脸藏于黑暗中,一双眸子黑得深邃。

做出裁决时,情绪淡漠至极。

而后,他又翻开下一份卷宗:“接着找。”

听他回答,郑连几人躬身退下。

直除了殿门,他们在齐齐松了口气。

其中一人夸张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我还活着?”

他脸上都是收不住的笑意。

郑连也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勉强又难看的笑容。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觉不安得很。

但见同僚心情轻松,他不想扫兴。

活着艰难,开心一时算一时吧。

郑连稍松了腰带,褪去袖上皮制臂铠。

双手一缩入袖,向两侧敞开衣襟,露出精壮上半身,跪于殿前。

其他人也同样施为。

沈晏亲随詹佑领人持鞭上前。

刑鞭扬起,凌厉破空飒飒如毒蛇吐信,狠狠抽在背脊。

郑连紧绷身子,额迹冷汗岑岑滑落。

整十五鞭,恰好达到让人疼但不伤筋骨的程度。

郑连后背交错血痕,缓了一息这才起身。

“接着。”

一个白瓷瓶子扔进他的怀里。

郑连抬头只见阿詹收鞭离开的背影。

他拔开白瓷瓶封口木塞,凑到鼻端一闻。

认出是一瓶伤药,郑连扬声道:“阿詹,谢了!”

现下此处生乱,药的供应越来越紧,这种好药更少。

阿詹不回头,随意摆了摆手:“可别谢我。”

郑连捏着这瓶子默默无言,侧首对身边人道:“来,大家一块分分。”

郑连问那人却是龇牙咧嘴穿好衣裳:“伤不重,用到更重要的地方吧。”

此人压低了些声音,若有所指道:“卢爷失职受刑伤得不轻,送给他去吧。”

这事郑连倒是才听说,他也晓事,好生收起了这瓶药。

穿好衣裳,抽着空带药去了一趟卢照家。

卢照家中空荡荡家具积灰,门都没落锁。

他趴在薄被上面如金纸,但精神还不错。

郑连进门还看他趴着,在看身下破草席里两只打架的蟋蟀。

嘴里吆喝助威的,郑连来他都没留神。

直到后背鞭伤疼,他才嘶地一声回头看。

相比郑连等人的十五鞭,卢照受的刑要重得多,背上血肉模糊。

见郑连在给他上药,他动了动鼻子:“好药,你留着自己用。”

“我这趴着,正好多歇息几日。”

郑连哪听他废话,耐心给他上了药:“卢爷,你可别闹腾了。”

“这伤不养好,你想废了进血池献祭去?”

卢照嘿嘿一笑:“该到我时,自然到我了。”

郑连手一顿,全当没听见他这话。

他也不问卢照为何大意,扫了一圈屋里关心道:“待会我调个仆役来,你这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

说完,抖了薄被给卢照盖上,急匆匆出门。

只在关门前道:“卢爷,鲁哥死了,李庆死了,我没剩几个熟人,你好好的。”

听得门吱呀一声关上,胡子拉碴的卢照又垂头看蟋蟀打架。

只很久以后,他才轻声道:“行。”

……

第四波缇骑从镇抚司大门出去。

街上便是要饭的都知道,靖宁卫在找人。

大街小巷贴满了画像,赏金万两。

画上的姑娘说像不像的,只一双猫儿似的眼睛格外瞩目。

显然向画师口述她长相的人,对那双眼睛印象极深。

街面上,混子喇唬齐出。

由上至下想找到画上人,博一场富贵。

整个盛京,陷入像是寻宝一般的氛围。

只是他们狂欢了,赵鲤像是阴沟里的耗子行走格外艰难。

一队喇唬持棍棒沿街走来,挨个看街上的姑娘。

赵鲤从陈昔言家中出来,在街上绕了几圈,又摸进河房一个暗门子屋里,偷了身压箱底的旧布衣。

将换下旧衣裹着石头扔进水中,头巾束发,作寻常姑娘打扮。

她本欲挑着暗巷走,但没想到镇抚司那边搜不到她,竟无耻发动金钱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