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须晴日

其实黑泽阵不介意赤井秀一拎把狙击枪来跟他战斗, 毕竟杀死敌人的方式有无数种,从规则上限制攻击的手段、强行让自己处于有利地位这种事……无论他还是赤井秀一都不屑于去做。

不过既然赤井秀一不想,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 黑泽阵都不会管, 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赢。用自己的长处针对对手的短处, 用自己擅长的东西击破对方的弱点,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包括情报、信息、武器、地理环境、气候与时间、过往的纠葛以及足够的耐心和计算,只为了将最后的胜利牢牢握在手中。

输?

哦。他完全没想过那种事。

黑泽阵就没想过自己会输的可能,至于赤井秀一……他最好也是。哼。

“北岸有座老剧院,我在那里等你。”

他决定了战斗的地点, 公平地把时间的选择权留给了对手。黑泽阵离开咖啡厅, 将手插在黑风衣的口袋里, 慢悠悠地在下午的伦敦街道上漫步。

他逆着人流, 穿过繁华喧闹的市区, 沿着夏风吹拂的河岸前行,去往一座老旧剧院的方向。偶尔有人注意到这个悠闲的银发男人, 却又无暇驻足欣赏,只一眨眼的功夫, 那道银色的身影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坎特维尔剧院。

剧院的名字或许来源于王尔德的短篇小说《坎特维尔的幽灵》。在大约五十年前, 它还算是一座热闹且华丽的剧院, 不过随着后工业时代的到来, 经济形势瞬息万变,剧院几经易手, 政府规划也在变化, 附近的商业区逐渐走向没落。于是时至今日,剧院的辉煌已经不在, 只有洛可可风格的建筑设计和落灰的装潢依稀能透出多年前的风采。

黑泽阵推开尘封的门——物理意义上的尘封,门一动,上面的灰尘簌簌地落下来。钥匙也不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光顾的小偷早已把剧院的大门给撬开,里面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之前的东西。

门被推开一条缝。

暖融融的日光从这道缝隙射入门内,一线明快的光束将灰暗的剧院前厅照亮,满是灰尘的地毯、蜘蛛网、光秃秃的墙壁与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装饰映入眼帘。这家剧院已经关停二十多年了,无人打扫,也不会再有演出。

黑泽阵走到剧场内,随便找了个位置,掸去座椅上的灰尘,坐在那里往中央的舞台看去。

剧院的舞台已经塌陷了一半,左半部分的钢架与木质横梁砸落在幕布前,原本深红色的幕布已经褪色,与砸落的砖瓦碎石堆在舞台的一角。

穹顶裂了一角,盛大的日光从那道缝隙里落下来,打在伸出式舞台的一侧,被风捧起的灰尘正在这片光里悠然飘荡。

“反正是最后一次演出,我就顺路带你来看看。怎么样,喜欢吗?”

——那时候维兰德是这么对他说的。

二十四年前,那个金发的男人就坐在前方的一排座椅上,身边是更小一点的他。

剧院被商人们卖来卖去,最后被卖到了维兰德手上;当时的剧团已经面临解散,维兰德买剧院也不是为了延续经典,当然不会继续经营下去,不过他允许剧团在这里进行一次未经宣传的告别演出,并带了自己家的孩子来看。

银发的小孩就坐在观众席上,从头看到尾,没说一句话,直到维兰德问他的时候,他才说:“喜欢什么?”

“人。感情、艺术和世界。”

金发的男人看向正在谢幕的演员,即使观众席上只有寥寥无几的观众——除他们两个外还有剧院的工作人员、几位老客和偶然踏进这方领地的路人,剧团的演员们依旧热情而激动,有人眼里还闪着泪花。

但这场面并没有打动年龄最小的观众,他转过头,用平静的墨绿色眼睛看着维兰德,说:“别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维兰德,我不喜欢人类。”

……是了,他小时候是不喜欢人类的。

黑泽阵记得维兰德当时说长大点你会喜欢的,也记得维兰德那时候的表情,可当时的他没说什么,只等着演员谢幕结束。两个人很快就离开了剧院,剧团的演员也也各奔东西,而不久后,那座剧院里发生了一起群体谋杀案,从此再也无人问津。

维兰德很少带他出门,即使出去,也会让他伪装外貌,或者以原本的脸在特定的、需要的地方出现。维兰德不允许他问为什么,不是因为不能让他知道,而是因为就算他听了也听不懂,甚至有自己的理解……这些理解确实会带来一点麻烦,维兰德为此头疼了很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让他别再问了。

后来——大概十五年前,黑泽阵还来过这家剧院一次,但不是跟维兰德来的。那时候他已经在组织里了,维兰德不会来见他,也禁止他跟A.U.R.O的任何人联络,所以,黑泽阵是跟“莫格街下午茶”的侦探们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