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倒春寒的天气入了夜, 起上两阵风还有一些冬日凌冽的冷意。

萧元宝在屋里泡着热水脚,紧闭着门窗单听着风在外头喧嚣,倒是也还舒坦。

他瞅了一眼书房那头, 见着那边的灯还亮着, 不知祁北南还在忙碌公务还是甚么旁的。

吃了晚食人就去了书房里头。

晓得这些日子官署忙,他也便不去打扰人。

百无聊赖,他两只眼睛落到了软榻边的两本话本子上,顺手给捡了过来。

“甚么话本写得这样勾人, 受吹捧的那样厉害,且教大老爷来品鉴一番。”

他自言了一句。

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字学得许多了, 也在县里用上几个铜子买上一本纸糙字密的话本来瞧过。

写得有灵异精怪, 富家女与穷书生这样的故事。

不过后头因着看了那些鬼啊妖的, 夜里做了噩梦惊醒来, 拉了褥子将脑袋蒙在里头瑟瑟发抖, 害怕得睡不着。

酷暑时节, 生在褥子里憋出了一身大汗, 又还大半宿得没睡, 翌日起来吊着的大黑眼,还给中了暑气。

祁北南晓得实情后, 又气又好笑,就不许他看了。

又与他说, 高门里的子弟,尤是小姐公子的, 更是不许看这样的小话本。

那些灵异鬼怪也就罢了, 尤其是那般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写着富家公子小姐与穷书生相爱, 为脱世俗门第的禁锢,抛却一家子兄弟姐妹的名誉与人私奔,将人教坏。

话本子里头不写与人私奔的下场,只重描绘誓言和情爱的坚定,吹嘘得多动人。

实则许多本子都是那些个功名无望,又爱臆想的穷书生写出来聊以□□的东西罢了。

不想这样不入流的读物拿出去还有人追捧,挣得些银钱进腰包,如此写得就更卖了。

脑袋清醒把这话本看个稀奇无事,就怕心思单纯,脑子无物的,看了这些脱离实际的话本子后心思飘荡,也学起话本子上的行径那可就不好了。

借着话本子,萧元宝又受了一番教导。

不过打那时候起,他便晓得与人私奔是一件十分严重且不好的事情。

思绪未敛,萧元宝已然翻了几页纸了。

读了几页,他面微红,觉得写这话本子的人多不正经,字里行间许多字眼未免露骨。

甚么腿,甚么臀的,又是莹润又是浑圆,描绘人来不觉仙姿美貌,反倒是艳淫不端。

他瞧至后头,眉头一紧,这话本子哪里写得是甚么纯美情爱,原写得是小叔子偷人的戏码。

萧元宝犹感受骗,正欲将这不端的话本丢开去,竟还翻得一页图画。

他颇意外,这样劣质的话本小书,还做图画未免也太稀奇了些。

待着左瞧来右瞧,方才弄明白墨笔勾勒的线条是甚么画面时,他一张微红的脸登时沸腾了起来,只觉得甚么脏东西一下子跳进了眼睛里似的。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图画,心头又是怪异又是嫌,心中不免恼怒起那卖话本子的小郎来,分明卖的是这样的□□之物,还与人吹嘘说是甚么柳心先生写得话本,专就是蒙骗他这般无知小哥儿。

萧元宝一双脚泡在脚盆子里,气恼的将话本子掷在了屋中,好似将话本砸在了那卖书的书贩子身上似的。

然则胸中的气还没得减弱几分,门自外头推了开,祁北南手里拿着个信封走了进来。

祁北南来就见着椅子上泡脚的哥儿瘪着一张嘴,眉头也压着。

他眉心微动:“怎在屋里发脾气,谁惹你了?”

话毕,又见着被砸扑在地板上的书,正欲弯腰去捡。

萧元宝见此脑袋嗡的一下炸了开,他哗啦一声将脚从盆里拿了出来,赤脚踩在地板上,突突突跑去,就要把话本给捡回来。

祁北南见此,反倒是立将话本拾在了手间。

“甚么话本写得这样好,湿脚都来捡。”

萧元宝想给抢回来,祁北南却不让,手一抬高,他便是踮起脚都拿不到了。

“就、就街市上买的寻常话本子,哥哥给我吧。”

祁北南受萧元宝央求,更是稀奇了甚么话本子。

他不为所动,转把萧元宝拉回了脚盆子前。

“好东西理当同享才是,如何这般藏掖着。”

祁北南在一头坐下,将话本翻了一翻。

萧元宝见他手指掀动纸页,简直跟解他衣裳一般教人羞耻。

哪里还有甚么心思泡脚,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祁北南目光落在绘页上两个纠缠在一处的小人儿身上,眸光微动,但却面如常色。

他偏头看向了一旁如坐针毡的哥儿,未置言语,但意味深长。

萧元宝撇见绘页一角,面红耳赤,匆忙解释:“是那街上的书贩子硬塞给我的,我、我都不知道是什麽。适才也就翻看了两页,觉之不是甚么正经的话本,就给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