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翌日。
李秉稹一大早就上朝去了, 辰哥儿睡得香甜,丝毫未察觉到他昨夜歇在了主屋,是道李伯伯昨夜讲的故事有趣。
孩子正是启蒙的年龄, 在成长过程中,这个阶段尤其重要。
李秉稹有心想要亲自教导孩子,可朝中庶务缠身,没有办法做到面面俱到,所以早在几天前,就遣了各路名家, 开始别苑授课。
担心辰哥儿一个人学不进去, 还特意开了恩典,让隔壁郑明华与何宁的孩子毅哥儿, 跟在孩子身侧,做了伴读书童。
二人年龄相近, 又是撒尿和泥的情谊,性情也很投契, 在课堂上一个赛一个的学习,彼此进步都很快。
因此, 何宁还特意上门来拜谢。
这些时日因着要操持容国公夫妇的丧事,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憔悴, 眼底青黑,瞧着怪可怜见儿的。
性子好像略略沉稳了些, 在徐温云身前倒是并不外道, 依旧是以往那般亲厚的样子。
提起儿子做伴童之事, 满眼都是感激。
“要不还得是沾了辰哥儿的光?否则以我家毅哥儿的天资,哪里能够得上做皇子伴读。
就说那授课先生, 竟是文学大儒周仕邦,那可是德高望重的济世之材,教状元郎都使得的人物,竟被调来教两个黄口小儿……我想想都觉得是天上掉了馅饼。”
之前何宁还有些隐隐为他们母子二人担心,毕竟徐温云的这一胎,并非是正经路子得来的,辰哥儿也算得上是非婚生子。
就算皇上认了这个皇室血脉,也未必受待见,若是扔在一旁任其自生自灭,那岂不是一个大写的惨子?
可现在看来,徐温云俨然是母凭子贵。无论怎么说, 辰哥儿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想来,徐温云今后的运道,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何宁回首往事,还是有些唏嘘。
“你如今也算是熬出头了。想想也是可笑,我以往与你同为妯娌时,还瞧不上你小家小户的出身。
可谁知短短三四年的光景,你弟弟成了状元郎,你妹妹得嫁高门,你打眼瞧着就要入宫去做嫔妃了……事事易变,造化弄人呐。”
徐温云听出了她语中的艳羡,却并未自得,只薄唇轻抿,苦笑着重复了遍她最后一句话,“是啊,事事易变,造化弄人。”
何宁又道,
“父亲去世之后,郑家也由公爵的衔儿,降到了伯爵,在朝中声势已是一落千丈。这也算是罪有应得,我没有什么好怨的。”
“我如今倒只担心你,皇上至今还未说给你什么名份么?”
提起这个,徐温云只垂头,轻扯了扯嘴角,“还未曾呢……”
何宁眼见她还是如在郑家时,那副听之任之的柔顺模样,便不禁为她着急。
“就算皇上不说,你也该主动提啊。可切莫被一时的两情缱绻迷了眼,须知名分才是实实在在的要紧事。
旁的不说,哪怕是为了孩子,你也要尽力爬得更高些。一个末等采女生的的孩子,同个贵妃生的孩子,孰轻孰重,你心里总拎得清吧?”
徐温云听得心里有些发酸。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知借种求子真相的所有人,都在暗暗揣度,皇上最终会给她个什么位分。
此时徐温云也只能道一声,
“……可不是嘛,为了孩子。
你说的话,我都省得的。”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虽说外人现还不知你就是辰哥儿生母,可眼瞧皇上对你还算看顾,想来断然不会将你撇至一边。
估计是等着太后明日回京后,将皇子的事儿告知了老佛爷,再论你的名分呢。”
对于名份之事,徐温云倒没有那么着急。她有时候想,其实入宫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安置在宫外自在。
可依着李秉稹的性子,断然不会容她如此行事,且就算论名份,他又能给个什么名份呢?
几乎是所有人,包括方才的何宁,都觉得她能保住条性命,且还能被纳入皇宫,就已是皇上开恩。
若还能得个嫔位,那就是祖上冒了青烟。
在这种言论氛围下,徐温云不禁也也想,是不是自己太贪心了。
待送走了何宁,她斜斜倚在廊下汇了彩雕的立柱下,散着瞳孔,望着眼前在秋日也开满了奇珍异株的庭院。
神情复杂着,低声呢喃了句。
“阿燕,你说就这么着入宫做个贵妃,是不是也挺好的?”
阿燕压根就没让这话有落地的气口,接口就是一句,“那是当然啦。”
“那可是就比皇后矮一头,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但凡有个什么庆典祭祀的,都是能出席正宴的,多少女娘梦寐以求,都坐不到那么高的位分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