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人一身侍讲学士的红色官服,身姿妙曼,面容和善,是位颇有气质的女子。

万清见到她后,连忙作揖道,“凌大人。”

兰沁禾眨了眨眼,认出是谁后,跟着母亲一起行礼,“凌姨。”

凌翕将万清扶起后笑道,“我听他们说沁禾来了,就过来看看。”

她面容白皙,柳眉大眼,笑起来格外好看。

“这点小事凌大人何必特意跑一趟,”万清面露愧色,“是卑职疏忽,应该带着她先来拜见您的才是。”

“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这般客套。”凌翕俯身,冲着兰沁禾招了招手,“沁禾过来,凌姨好久没见到你了。”

兰沁禾走上前,被女子一把抱了起来。

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七岁的孩子被大人抱,让兰沁禾有点不好意思,她羞涩地小声轻唤,“凌姨……”

“哎呦,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女子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扭头冲万清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刚刚散值,在这儿陪沁禾玩一会儿。”

这位侍讲学士是万清的同届考生,同时也是那届的金科状元。

七年的时间,她从六品修撰先后担任过两年的临安知县、四川佥士,去年刚刚调派回京。虽然看似是从正五品的佥士贬到了从五品的侍讲学士,却实则从四川调回了京城,即将进入内阁。

凌翕同兰沁禾的母亲万清交好,她常常感叹,如果万清身在富贵家,绝轮不到她来登这金榜第一。

在这几年里凌翕不仅是少数不同兰家断交的人,更是唯一愿意鼎力相助的人。

万清向凌翕道谢后,又叮嘱兰沁禾不要胡闹,接着匆匆朝值班处走去。

等她彻底走远后,凌翕将怀里的兰沁禾放下来,同她说话,“沁禾最近闲时都做些什么?”

“每日下学后读书、练琴、习武,”兰沁禾一五一十地答了,“有时候同妹妹们一起玩。”

“都跟妹妹们玩什么?”

“踢毽子之类的,大哥回来的话,还会和邻家的哥哥姊姊们一起蹴鞠。”

凌翕坐到休息室内唯一的一张长条凳上,示意女孩也一起坐下,“沁禾也大了,以后想同母亲那样从文,还是像父亲那样保家卫国?”

兰沁禾一怔,这些日子里,少有人对她说“你父亲是在保家卫国”这种话。她听到的全是“你父亲害得我们丢失了城池,害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仿佛她的父亲才是侵略西朝的敌人一样。

“我……”她张了张嘴,两手撑着凳子,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凌翕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暗暗叹息。

她的儿子同沁禾一般年纪,去年转入了沁禾所在的书院,从儿子口中听说,兰沁禾六艺四书成绩皆名列前茅,很得先生们喜欢,但却少有知心朋友。

兰将军的事,实在是影响太大了。

她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微笑着接话,“我听说书院马上就要放假了,到时候带着妹妹们来凌姨家住几天如何?你金叔也好久没有见你了,一直都说想看看沁禾最近如何。”

和万清嫁人不同,富贵出生的凌翕娶了一夫三君。

“我也许久没有去给金叔请安了。”沁禾应道,“他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怎么不好。”凌翕失笑,她总是不能理解,万清是怎么养女孩的,一个规矩懂事得不像孩子,一个又嚣张跋扈得鬼见了都瞅。怕是兰家姑娘们最好的部分都集中到兰沁禾一人身上去了。

聊了一会儿,凌翕起身,“你母亲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该散值了,凌姨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兰沁禾跟着起身,“耽搁凌姨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凌姨家里有事的话,就快些回去吧。”

凌翕走到门口,忽地转身,从袖中抽出一个荷包来递给沁禾,“对了,这件东西转交给你母亲。”

兰沁禾结果,触手的一霎,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凌姨……”

“好了,我就先回去了。外面风大,你不必送了,就在里面看会儿书吧。”

女子说完,笑着离开。

兰沁禾低头,她手里还留着那个荷包。

手指轻捻,能听到里面轻微的沙沙声,感受到纸张摩擦的触感。

她知道这是什么,银票。

沁禾忍不住眼睛泛红,这么多年,再没有人像凌姨一样照拂着他们了。

兰沁禾的母亲万清为人刚直,虽是出自寒门,却一身的清高傲骨,向来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接济。

恐怕今日凌翕赶过来,就是想借着沁禾这个媒介。刚才特地留下来的说话,也只不过是为了背着万清送出荷包而已。

兰沁禾吸了吸鼻子,抬手拭掉睫毛上的碎泪。

她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努力回报凌姨,也不再让母亲这般辛苦。

正准备关门背书,忽然门前走来一提着水桶的小太监,约莫十岁的模样,瘦骨嶙峋,双手和露出的脚脖一片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