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8
布利斯最近在和她的桥牌老师调情,她把分寸把握得很好。比尔出航的时候,桥牌老师晚上会带她去酒吧,和她讲自己的故事,倾诉他的孤独,描述他的婚姻。布利斯总是笑着逗他。他会开车送她到购物中心,她的车就停在那里,然后两人坐上一会儿,亲吻一会儿。最后,他约她去汽车旅馆。她说她得想一想。
布利斯并不用道德问题骗自己。她在穷山恶水长大,那里的人行为粗鄙,甚至野蛮。她的高中女同学不止一个出现在满载着醉醺醺的男孩的汽车里。她的姨妈,结婚不久就被丈夫抛弃了,之后就找了一个接一个的情人。有人却说,那样的生活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布利斯太穷了,无法为昂贵的中产阶级道德埋单。她想,如果姨妈能从那些男人身上得到些什么,倒也是本事。她看不惯那些明明已经经济拮据,却还死守着道德的人。她认为,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赤裸裸的经济关系。
经济关系和政治关系,对于这两点,她没法用抽象的理论来讲清楚。她只能对自己说,你必须玩这场游戏,而且以他们的方式来玩。她已经认清了上层阶级,认清了这个阶级对一个女人的期望。她只是按规则来玩这场游戏,这规则早在她出生之前,在遥远的远古时代就已经制定好了。布利斯只有一个想法:要赢。为此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只是在内心深处,某个温暖的地方,还有几个她所挂念的人,那就是她的母亲和孩子,而现在,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可是,就像母亲曾为她的生存而斗争一样,她也要为了孩子们的生存而奋斗。或许,她的孩子们也知道这一点。尽管逗他们笑、陪他们玩的往往是爸爸,而妈妈总是责备他们,可他们仍然能感觉到她那强烈的爱,并且回报了她。他们明白自己无拘无束的独立是建立在一个不可动摇的基础之上的。
布利斯从没有像那些女孩一样,和一群醉醺醺的男孩混在车里。性和爱情,是放在购物篮里的美好之物,她买不起。不过,近几年她的饮食越来越好,她的身体也逐渐苏醒。她把自己卖给了比尔,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高尚的。在这场交易中,她会坚持自己的条件。她可以是妻子、女仆,甚至生育工具,但他要为她的服务付钱。她会忠诚于他,因为那是条件之一。比尔已经兑现了他答应的条件。尽管他们的生活还称不上“舒服”,但还可以接受。他对她很忠诚,她很确定这一点,尽管他经常讲那些发生在飞机上的黄段子。他迟早能赚不少钱。他就是安全感。
冒这样的险是很可怕的。她坐下来,仔细地想了这个问题。她在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各种可能性。最糟糕的是,他可能会和她离婚,他倒不至于杀了她。如果离了婚,她就去新泽西找一份工作,可是,她只有在得克萨斯的文凭,北方人都看不起它,所以她可能没法去教书。即便能去教书,年薪也只有六七千美元,比尔很多年以前就能赚这么多了。此外,若没有人来做她做的那些事——没有报酬的劳动,那点儿钱根本就不够她和孩子们生活。她要请人在放学后帮她看孩子,要请人洗衣服,如果孩子们生病了,还要请人照顾。如果她找不到教书的工作,赚的钱会更少。比尔不在家时,她会把所有针对女性的招聘广告看个遍。她发现,只有打字员会赚得多一些,可她连速记都不会。她可以去办公室、百货公司或干洗店做职员。她可以去工厂做工,她可以带着她的文凭去纽约,去做更体面的金融职员,那样就能赚更多钱,但也会在衣着和交通上花更多钱。
没有别的出路,女人必须结婚。
可是,带着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谁还会娶她?那就当情人好了。可是布利斯不会骗自己去相信有谁会疯狂地爱上她,甘愿接受她的两个孩子。当然,比尔也可能不会和她离婚。她可以忏悔,他非常需要她,所以他有可能愿意接受她,并以男人的宽宏大量原谅她。可是,自那之后,他就会变得警惕,甚至侦察她。那可真是无法忍受。她的余生就会过得跟犯人没两样了。
当然,他也可能不会发现。如果她足够小心和聪明,他是不会发现的。可是,就算计划得密不透风……也会不小心碰到,或者不小心说漏嘴。无论她多么小心,总有那种可能。于是结论就是:她必须聪明又谨慎,但即便那样,他还是有可能发现。那她就得使出浑身解数让他不相信,或者即便他相信了也得原谅她。为了一个桥牌老师,这样做代价太大了,太不值得了。
于是,她对桥牌老师说,她觉得他非常有魅力,这阵子她太孤独了,需要找个知己说说话。可是她爱她的丈夫,她不能这么对他。她很抱歉,但他们还是再也不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