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车前灯的光束里,江邑浔的身影渐渐清晰,蒋易森扳直了座椅,推开车门下来,可人却有些发懵,脑子里空空的。面前的人怀里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小孩,分不清是男孩女孩,正挂着鼻涕眼泪,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他。
“这是……”他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脑子里滚过千万个念头,可他却不敢继续深想。
“蒋总,”江邑浔把身上的包卸了下来,放进了后座里,“你之前见过的,在我家门口,当时是我朋友抱着她的,她叫Joyce。”说着,她扭头对怀里的小人儿笑眯眯地说:“Joyce,叫叔叔好。”
Joyce哪里会说话,嘴巴张了又张,只黏黏糊糊地发出一声:“爸——爸——”
蒋易森镇住了,旋即不禁勾起嘴角,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她,她也是奶声奶气地朝着他叫了一声爸爸,还被两个大人给训了一顿。江邑浔也有些尴尬,急忙拍着Joyce的小手,嘴里轻骂着:“就会叫爸爸,就那么喜欢你爸爸啊?见着人就乱叫。”
蒋易森直直地盯着那个小孩儿,愣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哦,是上次你那个朋友的小孩?”
江邑浔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她是我女儿。”
黑夜仿佛更黑了,那些零星的商店似乎不约而同地熄灯关店了,后座上,江邑浔一直在轻声地和Joyce说着话,声音软软的,是哄着人的语气,蒋易森却一阵心烦气躁。车子开出去二十分钟,他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后视镜里问:“你,结过婚了?”
江邑浔正捉着Joyce的小手把玩,闻言抬起脸来,目光也与镜子里的他直直对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淡淡地回答:“嗯,之前结过一次婚。”
车子一个急刹,江邑浔下意识伸出手臂拦住了婴儿座椅上的小人,她惊惶地抬起头,看到了蒋易森正幽幽看着他的眼神。心下一沉,她没等他问,主动交代出来:“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带她,还有我妈和外婆帮忙,之所以没在简历里说,是怕单亲妈妈的身份会有影响,对不起,我刻意隐瞒的确不对。”
她坦然地说着这一切,竟让蒋易森找不到任何破绽,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他重新踩上油门,车子一路奔驰,他看着前方那片单调的黑暗,竟想对自己嘲笑一番。前一刻,他还以为就快要和她相认了,可是下一秒,她却抱着一个孩子告诉他,她结过婚了。
和谁结的婚?孩子爸爸是谁?在挪威?还是——
难道是江陵?
他蓦地想起那一段她和江陵的婚事,他一直以为只是一场仪式而已。可是不对,她也被江陵带到老家住过好几天,又被他带回郦江禁锢了一段日子,难道这个小孩是江陵的?因为江陵入狱,所以她自然而然成为了单亲妈妈?
不,他不敢往下想了,甚至根本不愿意想了,他更愿意她是后来逃出郦江后结的婚,他宁愿她是重新开始生活的。
一阵又一阵的胸闷,他几乎快看不清前方的路况,可是车后那一对母子的其乐融融,让他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车子就快开进郦江城中,等红灯的时候,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温和:“Joyce是女孩吧?”
“嗯,是个小姑娘。”
“像你,很漂亮。”
“谢谢,”江邑浔咬了咬唇,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其实她更像爸爸。”车子里没有开灯,光线暗暗的,所以江邑浔脸上骤然忧伤的表情,蒋易森并没有看到。
车子开进医院的停车场,下车前,蒋易森特别把准备的薄毯给Joyce披上,小人儿攥着毯边的须须,安安静静地趴在江邑浔的肩头。蒋易森陪着她们去了急诊室,医生检查过后,说是感冒,大概是换季没注意,温差大,着了凉。吊水的时候,Joyce哇哇大哭了一次,然后就憋着小嘴耷拉着脑袋靠在了江邑浔的身上,护士进来叫蒋易森,以为他是孩子爸爸,让他跟着去取药,江邑浔本想替他解释一下,他却没说话,应了一声站了起来,跟着护士去了药房。
点滴室里人不多,有一两家带着孩子的夫妻俩,脸上都是倦意,但却互相打着气,给孩子加着油。她回头看了看蒋易森的背影,竟也觉得心中一暖,他的存在,让她有了一点依靠,算她贪心,就这么一会儿,只这么一会儿,让她依靠一下。
怀里的Joyce慢慢地睡了过去,喉咙里时不时呼噜噜地喘着气,她却安心了不少,一夜无眠,竟也没有那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