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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媛媛回家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她起床洗了个澡,喝了点周阿姨煲在紫砂锅里的银耳百合粥。
喝了两口她就吃不下,回房间去上网。家里没人,她把音响开得震天响,没用,心里还是空荡荡的难受,脑子里却拥挤不堪,不可控制地翻腾些过去的事。
她把藏在书架里的日记本找出来翻开,上面没有其他,只有日期和盛晓阳的名字。每一天每一天她想他多少,她就写多少个他的名字。
这一刻,她才发现,也许心里她在暗暗期待着有一天可以和他重新恢复原来的关系,也许她潜意识在渴望那一天把这本日记甩给他看,让他看看她曾经想着他想得有多么可怜,那时他会怎么对她?爱怜地抱住她?向她忏悔?保证未来的日子对她好千倍百倍,再也不离不弃?
对,这就是她心底抱持着的可笑的不甘的幻想。
她真蠢,愚不可及!
赵媛媛跑去厨房,找到打火机,还有电饭锅的内胆,回到房间,把日记一页页撕开,然后点燃火,把七零八碎的纸一页页烧掉。
火舌吞噬了纸张,是否也能把她心底的残念付之一炬呢?
赵媛媛突然感觉有些害怕,怕自己到这样的地步还放不下盛晓阳,怕自己永远不能再喜欢别人,会这样抱着对盛晓阳孤独可怜的喜欢一直到老。
烧完日记,赵媛媛把自己狠狠地丢在床上,她想睡,睡过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可是她已经睡不着了。她把脑袋埋在枕头里闷声大叫,想把心里的郁闷难受通通喊出来,她抓着拳头使劲儿捶床,结果把手机攘到了地上。
她把手机捡起来,发现有许多未接电话和新信息,基本都是向岚打来发来的,她刚想扔开电话,看见有一条短信是孟希发来的。
是彩信,她点开,照片上是一畦玉米,她认出来,那是“别处”的后院。他说,那是阮茴香种的,结了几个玉米,虽然营养不良,长势勉强,可是大家都很开心。
过去半年,孟希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给她发一条这样的短信,他读书的时候传来的照片就是B市的风景,B市的云,B市的楼房,B市的树和小吃,甚至是各种雨天,鹅毛大雪。再附送寥寥数语,这些在赵媛媛脑海里慢慢勾勒出B市的风貌。
拿到通知书的时候,赵媛媛想过,会鬼使神差填B市的大学,除了那里确实有好学校,大概孟希的短信也起了一部分作用吧。
她捧着手机愣了一会儿,站起来出了门打个车就往楠宋街而去。
天气很热,楠宋街街道两旁的树叶都仿佛打着卷儿,平时餐馆旁边流浪的猫狗都不见踪迹,人迹也寥寥无几。
赵媛媛推开“别处”的门,没到营业时间,店里面光线昏暗,领舞员小方趴在吧台上打瞌睡,手里拿着一只绿色的扑蝇拍。
她没有惊动她,往里面走去,看见唐昊和夏雪莉挨着坐在后院靠窗的沙发上,阮茴香坐在他们对面,一人面前一杯薄荷冰水,好像在聊天。
夏雪莉先看见赵媛媛的,她即刻坐直身体朝她挥手:“媛媛,这么热的天儿,你怎么来了?”
阮茴香和唐昊也朝她笑,阮茴香托着下巴,偏头看她,打趣她说:“稀客啊稀客,媛媛你再不来我怕你连‘别处’的门儿朝哪边开都忘了。”
赵媛媛扯扯嘴角,直奔主题:“孟希在哪儿?”
阮茴香回头冲唐昊和夏雪莉眨眨眼:“哟,这回可算一下就抓到重点了。他在楼上,你去吧。”
孟希正在画设计图,桌上铺开一堆工具和纸张。他不喜欢空调,阁楼上就没装,只有一台电扇,呼呼啦啦地转呀转。窗帘拉起,窗口洞开,抬眼就是满目似海的深绿,画得疲乏了,他就抬眼看看窗外。
这次一抬眼,他余光看见门边站了一个人,竟是赵媛媛。
他笑起来,赵媛媛看清了,他是真开心,那些笑意在他脸上蔓延,直达他深深的眼底。
他说:“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快点进来坐,喝水吗?楼下有空调,不然我们下去,顺便尝尝香香姐的特制饮料。”
赵媛媛坐到床边,屋子里唯一的椅子是他工作时用的。她低着头,好像听不见他说什么。
孟希走过来,蹲下,摸她的头:“丫头,你怎么……”
她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孤注一掷地说:“孟希,帮我忘记一个人吧。”
她知道,她自私,她卑鄙,她并不爱他,却想利用他对她的好,帮她逃出生天。可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是那个她为他喝下一瓶白酒,为他在寒冬的山上苦苦的等待,为他答应自己要求的人吗?又何须问呢?能让她流露出这样悲伤绝望的表情的人,应该也没别人了。孟希便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