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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赵媛媛同班,但我们从来不说话。盛晓阳有时会到班上来找她,接她一起放学,见到我的时候我们会相视一笑,但也不说什么。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阳光再好,如果不属于我,我也不会恋栈。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虽然依然一无所有,但渐渐有了一些自尊和骄傲。

有一个星期天我坐车去城市南边的动物园看熊猫,公车路过某条街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在街上狂奔的盛晓阳。

他与我坐的车反方向,流星一样转瞬即逝,但已够我捕捉到他脸上仓惶惊动的表情。

我立刻下车,可是目力所及的地方,哪里还看得到他的身影。

我只能沿着他去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

我走了两个小时,发现我已经走到了老建设局的小区附近。我抱着一线希望走进去,前前后后绕了一圈,终于在住宅楼背后一棵高大的老梧桐下面找到盛晓阳。

他躺在树下,脸色苍白,布满可疑的水痕。他旁边躺着一个草帽,一只虎皮小猫在喵呜喵呜地在啃他的鞋带。

我等了很久,他没有动静,好像是睡着了。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无声地看他的脸,那上面布满遭受重大打击的痕迹。他怎么了呢?

后来我发现他手上握着一支钢笔,笔头的一侧有一个紫红色按钮,和普通的笔有点不一样。他握得很紧,指节发白。

直觉告诉我,他今天的反常和那支笔有关系。

我费尽心思,从睡着的他手中取过那支笔。

我摁了一下按钮,从里面传出的声音让我愣了一下,这是支录音笔。

录音的内容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起身,站得远一些,听完了录音。

录音以一声巨大的撞击结束,我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手心冷汗直冒。

“把笔还给我。”

我回头,看见盛晓阳已经醒了,他苍白得好像虚脱,直直地看着我。我把笔递还给他,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在发抖。

“被撞的那个人……是你的爸爸?他死了吗?”我忍不住颤声问。

他没有回答,坐下来,看着地上的猫儿在花草间闻来闻去,它真天真无邪,而属于人类的世界却复杂得多,比如像录音给我演示的一桩冷酷的谋杀。

“和他的通话的人姓赵,他叫他赵局长,难道,那是……”我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

“你闭嘴!”盛晓阳瞪着我,眼神绝望又惊痛。

我了然,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特别难过。

“你准备怎么做呢?”我看他要走,问他。

“这事和你无关,你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那是我这一生看过的最黯淡的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