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酸甜(第2/3页)

重绵闭上眼睛,一首歌曲还没播放完,她骤然听到,轻轻的砰砰两声。

有人敲门。

重绵点暂停,竖起耳朵,屋外嗓音低缓,清晰传进耳底。

“怎么还不睡?”是容吟。

他问完话,不再出声,屋内屋外静得出奇。

重绵一阵无言,修士的耳朵可真好,离得挺远还能听到音乐声。

“睡不着。”

她边起身边说话,披了件外衣去开门。

他站在门外,没进屋。

午夜昏暗无光,月亮隐藏在黑云之下,他眸色如月,带着清冷气息,落到了她凌乱的头发上。

轻轻一声叹从他齿间溢出,重绵不自觉头皮发麻。

先前容吟提醒过多次,让她作息正常,避免影响修炼。现在有种被人捉住熬夜,让他失望担忧的感觉。

她低头愧疚。

等了片刻,她惴惴不安,他却未说些责备的话,目光如实质般落到她的脸上,淡淡问:“睡不着?”

重绵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生怕他问原因,她在心底想了无数个借口,他却没再追问。

空气陷入安静。

她忍不住悄悄抬眸,恰好捕捉到他变出一把古琴的瞬间。

容吟腰际的蓝玉化作缺月琴,月色从云层中探出头,水蓝色的琴身熠熠发光。

他就地坐下,屋门砰地一声自动关闭。

隔着一道薄薄的木板门,他温声道:“睡吧,我给你弹几首曲子。”

半夜,为了她的睡眠问题,他要给她弹催眠曲。

重绵意识到这点,心底朵朵小花争先绽放,泛着甜蜜的汁液,在心口咕咕冒泡。

尽管明白,他的行为毫无暧昧的成分,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她修炼。

可她仍旧止不住高兴,扬起笑容,兴奋又伶俐跳上床,动作比方才稍显欢快愉悦。

她捏着被角,一颗心全然飘到了外头。

琴音如山涧流水,穿透整面墙,流动进耳畔,又如午间微风,阵阵吹动竹林,随着竹香拂到她脸颊。

明澈干净,遥远不可触及。如他本人,似近似远,有时候让人觉得,远得像天边月。

重绵闭眼,能够想象他此时的坐姿,挺直的背脊,他神情清寂,指腹按压琴弦,转弦拨动间流泻出动人的音调。

她想了想,反而愈发精神,赶紧止住念想,凝神静气,由阵阵琴音,将自己带进他编织的朦胧梦境中。

容吟弹的曲子如高山流水,岑寂易眠,让人做的梦,却不大像是美梦。

梦中,高挂的月亮,不知为何竟然掉到了她的鞋履旁。

千里之外高不可攀的东西,眼看着触手可及。

重绵伸出手,指尖即将抓住这镜花水月般的美丽。

可月亮有自己意识般,从她指尖溜走,低低贴住地面飞。

重绵不死心地跟着它,一整晚都追月,怎么都追不到的那种。

气得她在原地蹦跶,眼睁睁看到,月亮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灰蓝色的苍穹之上。

如梦幻泡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归得不到。

清晨,重绵被屋外的鸟啼声吵醒,她疲乏至极,起身时,头发呈鸟窝状。

这算噩梦吧?

这必须得是噩梦。

重绵在床上呆坐了片刻,突然想表达出这股憋闷之情。

容吟是她在凌虚剑宗唯一熟悉的人。

一旦有了想倾诉的事情,重绵刻不容缓,立即起床要与他分享这个古怪的梦。

兴冲冲跑到他的竹屋,屋门半开,她走近时,看到门缝里,他正将双手泡在一盆黑乎乎的药水。

好像撞见了不能被发现的秘密,她僵立着缓缓往后退,退了两步,容吟发现了她。

“怎么了?”容吟漫不经心地问。

男子低垂着眉,未看向她,仔仔细细用手帕擦,骨节如竹的指骨微微弯曲,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拭去浅墨般的水珠。

重绵怔怔地望着他的手:“你的手为什么要泡药水?”

容吟眉眼温和:“无事。”

她摇了摇头,不相信他的敷衍,好端端的手为何无缘无故用药?

脑海里冒出数种想法,电光火石间,骤然回忆起,他昨夜弹了近乎半个时辰的古琴。

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胸口鼓鼓胀胀装满了酸甜苦各种复杂的滋味,她的鼻子酸了酸:“是不是与昨晚弹琴有关。”

她抬起头,执拗地等一个确切的回答。

擦拭的动作一顿,他的表情显出几分无奈,有时候重绵的太过敏锐,这对他来说,确实很难搪塞过去。

重绵往前一步。

他低眸,只说了一句:“以前我的手受过伤,从此落了病根。”

这样的解释,足够了。

重绵手指颤颤,只觉得胸口窒闷,她在心疼他,可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咬了咬嘴唇道:“下次不要再弹了。”

不要给任何人弹了,即使是你以后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