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打了辆车从商洛去西安,到达咸阳国际机场时,才刚刚凌晨四点。

我吃了顿KFC,掏出严行的手机。我发誓我没有想偷窥他的个人隐私,我只是,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严行和苏纹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我们出发去商洛的那天,苏纹嘱咐严行到了商洛小心行事,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该跑路就跑路。

而严行没有回复。

再往上翻就什么都没有了,看来严行有定时清空聊天记录的习惯。也对,严永宽倒.台之后,想必严行和苏纹都会被调查,他们小心一点也正常。

我对着剩下的小半袋番茄酱走神,一直以来我心里悬着一个疑问,那就是苏纹和严行究竟是什么关系?六年前严行对苏纹似乎很是冷淡,而苏纹对严行——我不知该怎么说,严行和严永宽的事情都是苏纹告诉我的,且明显是在严永宽的授意之下。但苏纹是被逼迫的吗?也不像,告诉我那些事情的时候,她分明,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苏纹和严行应该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们都受严永宽的控制——甚至很可能苏纹像严行一样也被严永宽虐待。那么当年他俩到底是同盟?还是敌人?

再到现在,严行要去杀掉严永宽,苏纹便急匆匆联系我拦住他,这么看来苏纹并不希望严行毁了他自己。为什么?六年前她不是很痛快地看着严行和我分崩离析吗?

我想不通。

不过,我只能这样想,起码目前看来苏纹没有要加害严行的想法,严永宽一死他俩就彻底自由了,严行能有个苏纹这样的朋友——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位苏纹——也总比他一个人孤零零活着好。

此时此刻我心里竟然非常平静,平静到还有心思在航站楼找到一家汉堡王,但很遗憾,关门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拒绝了严行的表白,他于是搬出去住,辅导员检查寝室卫生的那天晚上他回来,给我带了汉堡王的汉堡。我至今不知道他买的是什么口味,只对那汉堡里酸黄瓜的味道念念不忘。后来我手头宽裕了,就常常去吃汉堡王。好吧,没有汉堡王,KFC也可以。

我很平静。其实我俩在宾馆开房间的时候我就在计划这件事了,当时前台的小姑娘请我们出示身份证,我说,我只是帮他拿一下行李,晚上不住这里。那小姑娘便只用严行的身份证登记了房间。这样的话,就算严行醒来之后直接报警,公安局要找我,想必也得费一番周折。反正,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我只需要一天时间。

概率更大的是严行根本不会想到我要做什么,他只会以为,张一回妄想用一种天真的方法阻止他回北京。毕竟张一回在他心里早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吧?如果他会这样想,最好。

脑海中隐隐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真是疯狂。我有正在老去的父母,有费了不少力气才读下来的学士学位硕士学位,有器重我的导师和看似还不错的前途。而这一切都会因为我将要做的那件事,离我远去。

我几乎可以想象未来几天的新闻标题:“重庆某大学在读博士在京持刀杀人”“北京某医院发生持刀杀人事件,行凶者为在读博士”……诸如此类。也可能,因为严永宽敏感的身份,这件事被压下去了。但是会有人来调查我的身份——然后他们发现我竟然只是严永宽的情人的前男友,并且已经有六年没联系了。他们大概会一头雾水地想,这哥们图什么?

不图什么,不是为了做英雄,不是为了成为传说,更不是为了感动谁。其实如果严行说一句“我不想杀他了”,我肯定立马回去和严行好好过日子。但是,因为我太爱他了,所以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以前他受苦的时候我没能救他没能保护他,现在,如果他一定要向命运要个说法,我愿意替他去要。

所以我很平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早晨六点半的航班准时起飞,九月秋高气爽。上午九点二十九分,我走出首都机场的航站楼。

我用严行的手机给苏纹发了条微信:我们回北京了,能出来见个面吗?

苏纹回得很快——我几乎怀疑她一直盯着手机,她问:在哪儿?你和张一回都来吗?

我回:嗯,都来,张一回有个亲戚在农家乐打工,能给安排包房,说话方便。

苏纹:地址是?

我把我从大众点评上搜到的地址发给她,那地方在密云,我要把她支开得足够远。

苏纹:好的,什么时候见?

我:就今天中午吧,张一回赶着回学校上课。

九点四十五分,我坐在出租车上,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商洛。

是他,来了。

“喂?”

严行语气急躁:“张一回你在哪呢?”

“我出去买早饭啊,顺便给你买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