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旧事须提

阿忆很小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亲人了。”坐在凤凰上，雪霖突然开口说道，声音带着追忆和些许伤感。他望向冷星的眼睛，深深地，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云忆是他自小细心呵护的弟弟，他不知道为什么冷星之前要那样残忍地对待他，而现在又无悔深情地守护着他，他不懂。

月痕曾告诉他不要过多干涉云忆和冷星的感情，所以他一直压在心中没有说出来。而云忆的无端昏迷则成了导火线，他终于忍不住为他的弟弟要个说法。他不想一味责问谁，只想把他所了解地都告诉冷星，这个伤害了他弟弟的人。

“阿忆很活泼，喜欢到处玩，却也很懂事，从来不惹事。他偷偷溜去了人间，我将一缕神念附着在他身上，保护着他。后来，我发生了一些事，青丘不可一日无王，阿忆便替我守护了青丘百余年。”雪霖的声音平淡，月痕却知道其中压抑着多少的自责。雪霖在自责没有能保护好他的弟弟，反而让他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不是你的错。”月痕轻声道，抚平着雪霖的情绪。

“后来我重回青丘，他惊喜地扑到我怀中，让我不要再抛下他。”雪霖想起那时云忆的神情，忍不住心疼：“阿忆走了，我知道他要去找一个人，我没有阻止他。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和他都是狐族圣子，能动情受孕。没想到他寻觅百余年遇到了你，竟落到这种结局。”雪霖的声音猛得激烈起来，暗藏责怨。

冷星静静地听着，在听到动情受孕时他心神俱震，仿佛有道闪电将他劈中，所有的烟雾散去，只余刻骨的痛。他想起云忆雌伏在他身下时隐忍害怕的神情，想起他不经意间轻抚小腹的动作，想起他乞求他时卑微姿态……还有那身下渗出的浓稠的鲜血与终于心灰意冷的神情，那么真切，冷星的心压抑着几乎要窒息。

他究竟做了什么啊……面对云忆的满含期待的话，他不屑地嘲讽；对待想要取回的卑微请求，他厉声拒绝不留余地；他要取出他的心头血时，他虚弱的抗拒与那一句“不要”，他忽视不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的孽，都是他的错啊……原来，云忆的举动所造成的痛，是那么的浅，不抵他承受的万分之一。

“我找到他时，他失去了狐丹，失去了孩子，甚至连血液中的灵力都所甚无几。当我带他回到青丘时，若不是有月痕的那枚弯月血玉，阿忆只能转世重修了……”

后面的话雪霖再说不出口，他听见身侧的冷星发出一声极为压抑的痛声，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入骨难消。他住了口，看了一眼冷星。他没有流泪，一双黑眸生生染成了赤红，悔伤怨爱交杂，令雪霖都不禁心酸。他忽然明白，面前的冷星爱的从不比云忆少，只是他之前不懂爱。雪霖沉默了。

冷星止不住颤抖，却仍轻柔小心地抱着沉睡的云忆，怕他受到一丝伤害。他静静地望着云忆的脸，连触碰都不敢，他怕他连碰他的资格都失去了……他想将云忆捧在手心，却忘了他原本就在云端，是他将他践踏入泥中。放不下，爱愈沉，伤却存，情难生。难道他只能这样么，连悔恨的机会都没有……

隐村在层层阵法的保护下，终于显出了真身。这是一个宁静而和谐的村庄，炊烟袅袅，民风淳朴。凤凰落在村口，雪霖摸了摸它的头，它灵性地点了点头，飞回了住处。

走进村庄，月痕回忆着发现弯月血玉的地点，用神念确定着。终于，在触到一个类似的红色屏障时，他转过身道：“找到了。”

来到洞口，冷星从无限思绪中回神，望着有些熟悉的地点，有些迷茫。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什么会给他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他不禁用手触向红色的屏障，意外地发现它并不抵触他的法力。轻轻松松地破了屏障，冷星慢慢地走入洞中，月痕和雪霖紧随其后。月痕想起了当初捡到血玉时，并不在洞穴中，而是在洞穴外。他看着冷星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一些。

随着洞穴的深入，冷星怀中的云忆发出浅浅的低吟，并不痛苦，而是舒服。冷星见此，更加急切地向洞穴深处走入，直到看到一口棺。他停住脚步，静静地凝视着那口悬空的空棺，有些许预感。

月痕现在棺旁，感受着属于凡人残余的神念，不禁有些惊讶。这个凡人的修为很高，虽不及当初的云忆，却也是大妖的水平。凡人修仙本就不易，若不是他转世为青丘之狐，也不见得能比这人高出多少。

云忆的表情无法安宁，仿佛找到了属于他的港湾。空棺上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面容俊逸，分明是冷星的模样！雪霖目光诧异，却也知不可能是冷星留下了。那投影的人，是位少年，眉眼间是一片杀伐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