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时值初冬,云山草木萧瑟,寒风凌冽。沈二安迎着寒风抵达云山大营,远远望见一面玄红色的大旗在风中烈烈飞扬,旗面上浓墨泼洒着一个大大的“卓”字。天空中响彻着号角声,士兵操练声,金戈铁马声不绝于耳,突然万马奔腾声响起,浓尘滚滚直扬上空,万鼓齐捶。少年二安被这场面激得有些热血沸腾。

他在营口被拦住,便解释自己是云州卓府仆从沈二安,特来求见卓大人。守卫闻言便进去了,过不多时出来,手里拿着一封手书,呈于二安。二安打开一看,只见卓路寥寥数笔在信中吩咐卓府管家将沈二安卖身契还于二安。二安拿着信,问营口士兵:“我可否见卓大人一面。”

士后将手中的铁戟往地上重重一插:“将军岂是你等想见就见。”

二安想了想道:“我有鞑靼军情要禀告卓将军。”

那士兵狐疑地看看二安,蹬蹬跑了进去。倏忽一会又出来道:“你跟我来。”

二安进去卓路的大营时,营内正在议事,卓路坐在正上方,颇有不耐烦地看下面争论一团。卓路的样子既不是卓府时锦衣华裘,更不是身陷鞑靼时粗布麻衣,只见他穿着黑色甲胄,鹤冠束发,剑眉入鬓,目若朗星,薄唇微抿,煞有介事把玩着手中长剑,看到沈二安进来,扫了沈二安一眼。沈二安突然心中一振,脑海里猛然想到鞑靼大汗那句“烈日骏马”,赶紧低下头跪见。

“你有何军情要禀?”卓路开口,神情陌生。

此音一落,营内顿时安静了许多,大家的眼神刷刷扫向沈二安。

二安道:“小的此次得逃出来,幸亏天恩寺永渡法师相助。法师身陷鞑靼,渴望故土,鞑靼蒙兀尔残酷凶暴,小的求将军救法师于囹圄。”

席下众人几声嗤笑,卓路却是脸色一变,眼神阴冷下来:“蒙兀尔去了天恩寺?”

二安恨声道:“小的藏匿寺中,恰遇蒙兀尔暴虐行恶,小的只恨手中无剑,不能将此人血刃!”

卓路声音像含着冰淬子:“怎么暴虐行恶?”

二安抬头直视卓路,却不肯言语。

卓路突然暴怒:“来人!将他拖下去,谎报军情,斩了!”

沈二安震惊地看着卓路。这时一位褐衣白发身量瘦小的五旬老者出列,抚抚长须不缓不急道:“将军息怒。”

卓路余怒未息,拳头紧握。

老者打量了一番沈二安,问:“就是你将将军从汶水背出,伴将军在胡山数月有余,救了将军一命?”

沈二安被卓路的突然暴怒惊得不知所措,喏喏称是。

老者点点头,一只手突然按在沈二安肩上,二安顿觉肩上千斤压下,半片身子僵成一片,他一个摇晃险些仆倒在地上,老者及时收了手,自语道:“竟是个不懂武艺的。”

卓路哼声道:“你以为如何?”

“不妨,贵在有情有义,赤胆忠肝,孺子可教。”老者不疾不速道:“老朽多年不曾带徒,行将入土,将军不妨将此人交给老朽吧。”

众人皆惊,有一身材健硕威武的汉子不服嚷声道:“长吏大人,下官也是有情有义赤胆忠肝。”

长吏笑笑抚须:“中郞将忠义自不必言,文才武略样样精通,老朽岂敢。”

一个细眉细眼面红齿白的年青小将笑嘻嘻出列:“长吏大人除了将军,没有再收过徒弟。我等不敢求与将军同门,只是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长吏大人能否也指点指点我。”

长吏哈哈笑道:“岂敢岂敢。”

卓路一直阴着脸盯着席下众人,却没有言语,沈二安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众人。

“怎么,你不愿拜我为师。”长吏见沈二安半天没有反印,微笑打趣问。

沈二安猛然醒悟过来,继而心中狂喜,连忙磕头道:“沈二安拜见师傅。”

卓路冷冷地吭声:“这么傻的,你确定要教?”

长吏抚抚须:“二安,过来拜见大师兄。”

卓路站起身,拂袖而去。

长吏复姓宇文单名朔,先皇在世时,军功卓著,骁勇善战,以军功官拜大左卫大将军,只是后来众皇子□□,宇文朔一力扶持太子,孰料二皇子上位,幸得卓山力保,宇文吏当得保全性命,贬为平民。他一生孤伶,没有亲眷,心灰意冷后,本想找个穷乡僻壤了此残生。卓山却说家中吾弟,顽劣不堪,烦请宇文先生大驾寒舍代为管教一二。宇文朔受卓山大恩不好推辞,本想教个数月,还卓山人情便辞去。入卓府后,卓老夫人对他恭敬有加,全府上下奉他尤如半个主人,卓路也并不像兄长所说性情顽劣,只是少年郞争强好胜却不失善良正直。于是他收了卓路为徒,在卓府隔壁赁了间宅子长久住了下来。只是堪堪教了卓路一年有余,卓路少年英勇自视甚高锋芒毕露,跑到云洲大营效力。卓路在云洲大营短短三年时间,像雄鹰展翅,一路扶摇直上,他骁勇好战,越击越勇,将鞑靼打退至云山以北。元嘉帝对他很是喜欢,诸多褒奖,直封他骁勇将军,卓路名声彰显,意气风发,少年得意,一时无二。少年太过得志,容易忘形,卓山对此颇有隐忧,本想替卓路辞掉这些名头,元嘉帝却是瞥了瞥他道:“朕视他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