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心爱

白秋令理智残存,待宋初然离开之后,一刻不敢耽误地朝着他指的方向赶路离开这山崖底下,眼下他别无他法只有赶回云隐山寻求司言的帮助。

他不能杀了唐昀。

发现自己对唐昀起了杀心之后,他万分警惕地在那溪水边试过以清羽之力毁了珠泪剑,却是徒劳。

珠泪剑与玉烟剑一样坚不可摧,想必江玉烟定要两剑相杀一剑销毁才肯罢休,所以铸珠泪剑之时便刻意铸得比玉烟剑坚固许多,清羽与之相抗衡几百个回合,始终无法破坏其分毫。

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耳边全是唐昀的声音,眼神虚晃而过的也是一袭白衣手持折扇的模样,他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路,为了保持清醒,他又一剑划开了掌心那疤痕,一时间痛得虚汗直流。

他没走出去多远,便撑着剑在山林中休息,大口喘着气,汗水将他衣襟浸湿,从额头滑落到睫毛上,随着他眼皮颤动又滚到脸颊上来。

起初每次他从唐昀视线中逃跑,都不希望那人太快找到他,因他实在不习惯与人作伴——眼下他在珠泪剑的控制之下发现唐昀成了他想杀的“心爱之人”,便更不希望被他找到。

可唐昀每次都能找到他,这次也无例外。

抬头在天旋地转中看到远远地有一白衣人向他奔来,他瞬间清醒,刹那间清羽出鞘以雷霆万钧之势插进那人面前的土里,拦住了那匆忙轻快的脚步。

“秋秋!”

刚才有一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却在那人一声轻唤中慢慢感受到了真实的绝望。

唐昀忽然被清羽阻了去路,看着令他朝思暮想忧心不已的人就站在面前,不管不顾绕开清羽就要继续朝前。

刚踏出去一步,白秋令便以落云袖卷了清羽重新横剑在他面前。他以为那人还生着气,就将背上两把剑拿在手里手伸出去,急急解释道:“秋秋,此前是我的不对,那日在锁月楼我是有事要办,没有事先与你说清楚,也不该欺骗于你,你若是气消了便站在那里不要动,我过来找你。”

“——站住!”白秋令已是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眼看唐昀还在靠近,他几乎把舌尖咬破才能保持清醒,背过身去声音低哑道:“不要再靠过来了!”

“秋秋,我说喜欢你是真,与你亲密也是真,我若是有半分假话,今日便葬身此处绝无后悔!”唐昀找了他两天,路上遇事耽误还以为这人早就离开了,能在此处相遇他不甚欢喜,已下了决心一定要将人哄回去。

发完毒誓,他脚下再往前一步,又轻声唤白秋令:“秋秋,你可信我?”

白秋令心中天人交战,手持珠泪全身颤抖着,听身后之人说着那告白的话,爱意与恨意共生,像是被万剑穿了心,万分煎熬。

他颔首握紧珠泪,汗水大滴大滴落进泥土中,克制着低声道:“......我信你句句是真,不必发此毒誓,——你快走!”

此话一出唐昀终于察觉了他的不对劲,脚下一滞试探问道:“秋秋可是受了伤?”

白秋令像是突然被拽回了地牢那夜,唐昀体内余毒未清大穴被封,危急之时还在问他是否受伤。

眼下这句话再说一遍,他真的信了他每句话。

真是真,假也是真,他宁愿相信唐昀说喜欢是真,说愿意葬身此地以表衷情也是真。

可他也是真的再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感,不断滋养着那刻骨的恨意,迫使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他终于“愿意”转身与唐昀面对面,一字一句缓缓道:“离开这里。”

他说着驱赶的话,却握着珠泪慢慢朝唐昀走去,那坚固锋利的剑

在地上拉出笔直的剑痕。

唐昀看到白秋令朝自己走来,下意识便抬手想要抱他,向前面眉心紧锁的人伸出手,忽而看到脚边一路滴过来殷红的新鲜血液,随即也看到他手心的伤口。

那伤口想来应该是痊愈了,且疤痕也在日渐淡化,眼下怎的又成了一道新鲜的伤。

他迎着白秋令上前一步,却将白秋令逼停下来,大步跨过去离他不过一脚的距离,抓起他的手腕,问道:“这可是跌下来受的伤?”

白秋令全身颤抖,沉默不语,一手抬起来压在唐昀的手腕上往下按,脚尖微微踮起往后退了半步。

唐昀于是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空中又落下雨来,打在树叶上劈啪作响。

白秋令眉心渐渐舒展开,面上没什么表情,他重重呼吸一次平静道:“你先走,好不好?”

唐昀抬起手,广袖挡住落在白秋令眉目的雨水,忽然温柔笑了笑,道:“我既找到你了,又怎会轻易离开?”

白秋令脊背一僵,也苦笑:“我生来衣食无忧,得一良师倾囊相授,得清羽宝剑无双剑术,得兄嫂待我如亲子,——也得阁主错爱,可如今自己惹下祸端,断不能再连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