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雌虫睡着了。
安静恬然,羽翼温顺垂落,如同一件银色披风。
虫族吝啬展示自己的羽翼,羽翼是最刚强的武器,也是弱点。
或者说,□□触发点。
槐里·森想向埃文示好,但是时间在黑暗的空隙,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变得无比漫长。
他率先要克服的,竟然是静修时的疲倦和枯燥。
年轻的冕下埋首桌案,专心致志,连看他一眼也欠奉,直到槐里睡着。
夜深,滴漏滴滴答答,发出不同于钟表的古老声响。
所有的电子仪器在这里都会失灵,埃文已经习惯。
他从静思中抬眸,目光扫过雌虫被烛火照耀的脸庞,静修室里的物件大都老旧笨重,黯淡无光。
雌虫的羽翼却轻盈如雾,如同月光下的小河,银光点点,他足够温顺,十分明亮,像一件被擦拭干净的银餐具,或者用来装点房间的花瓶。
雌君。
脑海中划过这个字眼。
埃文轻叹,淡金色的精神力丝线隐秘的笼罩着槐里,避免他被污染。
他脸色深沉,确认槐里·森陷入深眠后,合拢书本,站起身。
羽毛笔被随手搁置在桌面,埃文放轻脚步,走到那扇那扇总是禁闭,沾染着邪恶污秽的门前。
吱呀。
极其细声的颤栗。
那双手坚定不移的撑在巨大的门上,一点点推开,穿着长袍的身影随之步入门口,直到门慢慢关闭,严丝合缝。
一缕极淡的气息从门后溢出,却在精神力丝线的绞杀下崩溃无形。
熟睡中的雌虫只是感到一阵极其冷冽阴暗的风吹过,皱了皱眉,又陷入沉眠。
门后是一条断裂的深渊。
孤岛被暴风恶水环绕,这里却无一丝水腥气。
微弱的光线遮掩视线,从埃文站立的地方向看,黑暗无边无际,似乎蛰伏着可怕庞大的巨兽。
一股股冷风从看不到的远方吹来。
埃文面无表情,坚硬的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带有回音的啪嗒声。
窸窸窣窣的声响如同窃笑和吟唱,耳后若有若无的低语,似乎有看不到的手拉扯着衣摆,碰到皮肤,一触即离的冰凉。
深渊旁,一条蜿蜒向下的台阶恍如黑河中的灰白色小蛇,直直通向地底。
埃文走上台阶,脚步沉稳。
地宫修建得很早,大概在一千三百多年前,那是混乱纪元的开始,如果读过史书便不难发现,PA和污染区几乎伴随了整个虫族文明的发展。
台阶绕着悬崖螺旋而下,阴冷的风仿佛黏腻的触手。
越接近地底,空气越潮湿,海水的咸腥气味中夹杂着一丝丝腐烂墨鱼的味道。
温度越来越低,氧气越来越少。
深渊之下,污浊之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黝黑的崖壁上长满了黑到发紫的青苔,仔细看,青苔之中蠕动着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球。
埃文的脸色未变,只是在那些眼球试图触碰他的衣袍时,淡金色的精神力丝线瞬间把它们捏碎。
像打烂一个番茄,或者剥开一个橙子。
一时间黑色的汁水四溢,尖叫和哀嚎快要刺穿耳膜,越来越多蠕动的眼球蹭到埃文身边。
爆裂的声响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
埃文抹去脸上不小心沾到的黑色污血,从容的好像抹去尘埃。
啪嗒。
最后一级台阶到了尽头。
埃文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能够分辨出那一点微弱的光源。
黑色的潮汐一波一波涌上岸,地宫阶梯的尽头,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地下湖泊。
站在台阶尽头,会油然而生一种恐惧,似乎湖水里隐藏着某种不可窥视的怪物,下一刻就会伸出触手,将胆敢直视的虫族彻底吞噬。
蠕动的眼球拖拽着紫色粘液,悄悄的靠近埃文。
淡金色的精神力丝线毫不犹豫的捏碎它们,只剩一下最小的眼珠在尚未凝固的血液中翻滚,哀嚎。
埃文面无表情,在精神力把它撕碎之前。
一声悠长古老的叹息落在雄虫耳边。
剧烈的风浪掀起了湖面,似乎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从湖泊中站起身,自黑暗那头游来。
湖水漾起浅浅的波纹。
一截巨大阴沉黑色的枯木浮出水面,它是PA庞大身躯的冰山一角,一只饱满肥厚的触手,又好像是一块块肉瘤拼凑。
无数只充满恶意与敌视的眼球蠕动尖叫,蝌蚪一样密密麻麻,见到埃文之后纷纷后涌,拖拽着黑色血尾坠入湖泊。
扑通扑通。
直到大多数的眼球脱落,那只触手才慢慢蠕动,顶端长出了类似五官的组织。
粘液和肉块翻卷,它发出的声音不能用言语形容,仿佛新生时幼崽的啼哭,又好像老虫迟暮时的干瘪枯涩,吐词时犹如利刃敲击石块,或者用手击打鼓面。
它慢慢矮身,潮湿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