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邢州,地处大宋西南,与蒲甘接壤。

早朝上,御史大夫方未同列数邢州府尹刘洎的七条罪状,说得是铿锵有力,触目惊心。当即赵辅便下令,派人彻查此事。并再派官员前往邢州,捉拿刘洎归案。

一时间,朝堂上百官噤声,不敢言语。

等到下了早朝,散朝时,官员们才敢议论起刚才发生的事。工部左侍郎李钰德与唐慎走在一块,但他并未说刚才紫宸殿中事,而是道:“听闻唐大人前几日派人将那季孟文调回了盛京?”

“正有此事。”

李钰德笑道:“同为工部官员,若是唐大人有何处需要下官帮衬,但可一说。”

唐慎作揖道:“多谢李大人。”

“唐大人言重了。”

早朝散了后,勤政殿中,刑部尚书余潮生思忖再三,还是敲响了自家老师的屋门。

徐毖轻声说了句“进来”,余潮生走进屋中。他长长作揖,行了一礼,道:“学生见过先生。”

徐毖示意他坐下,亲自为他沏了一杯茶。余潮生立刻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茶盏。

徐毖温和地笑道:“可是担心那刘洎的情况?”

余潮生:“自然是瞒不过先生。十数年前,学生外放,在邢州当了一年的官,与那刘洎有过一番交集。邢州地处西南,再往南便是蒲甘。方才在紫宸殿上那方未同说,刘洎贪赃枉法、行污受贿,只怕是真的。两国交界之地,有太多可以牟利之处。”

“那你为何又担心他呢?”

余潮生沉默片刻,道:“学生是在想,为何那刘洎当了邢州府尹这么多年,突然就被人一道折子弹劾了?”

徐毖:“这世上绝无巧合,你的担忧并非无由。那你想想,将刘洎赶下去后,是谁能从中得利呢?”

良久,余潮生惊道:“他们所谋,是邢州?”

徐毖:“正是。西北有幽州银引司,东北有盛京银引司,东南有江南银引司。而这西南呢?邢州,便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关卡!”

余潮生恍然大悟,只觉拨开云雾见青天:“学生多谢先生赐教。”

师生二人又喝了会茶,徐毖问道:“你可确信,你与那刘洎无关?”

余潮生:“自然是无关的。学生在邢州做官时,那刘洎才是个六品小官。听说过他的名字,是因为曾经几次在宴席上碰见过,他长相奇特,才记在了心上。学生怎会和他有关。”

徐毖悠然笑道:“那便可作壁上观,随他们去吧。”

不只是余潮生,朝堂上,许许多多的官员也在疑惑,为何这刘洎山高皇帝远,在邢州度过了十数年,突然就被御史弹劾,落了大罪?

这背后,到底有何缘由?

大多数人是猜不透,到底这刘洎得罪了谁,才落得如今的田地。

也有极少的几位相公将目光对准了徐党和王党。毫无疑问,定是这两党所为,只是是何人所为,又为何去做,真令人无比费解。

两个月后,开平三十五年八月,金吾卫押解着刘洎,从邢州回到盛京。

刘洎本是个胖子,身高不足五尺,却有三人之宽。余潮生能记住他,就是因为他胖得惊人,不像个读书人,反而像个脑满肥肠的商户。然而这两个月以来,刘洎是夜不能寐,无心用餐,竟硬生生饿瘦了四十多斤,两眼又深深凹陷下去,状若孤魂野鬼,流离失所。

来到盛京后,他立刻被关进大理寺天牢。

不日,大理寺少卿便奉命审查此案。因此案涉及钱财众多,赵辅自认执掌朝政多年,他并非完全要自己的臣子两袖清风,做个穷清官。但这刘洎做的事,已然触及他的底线。赵辅严令彻查,大理寺的官员岂敢怠慢。一个月不到,刘洎便被被打得招了供,案件也审了个清楚。

十月,刘洎被关入天牢,家产充公,其子女亲眷贬为奴籍。

然而半个月后,御史台又一位官员呈上奏折,向皇帝弹劾了一个人。

此人叫孙尚德,如今在江南织造府做调度官。御史弹劾其在开平十九年八月,曾行贿时任邢州少尹的刘洎,二人狼狈为奸,亏空邢州府库,致使来年邢州大旱,库房未有存粮,邢州三地死伤十余万人。

这封折子一出,百官震惊。

紫宸殿上,左相徐毖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笏,浑浊苍老的眼珠摇摆不定。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右侧的右相王诠,仿佛要从他那淡定的脸上看出他心里的头绪。而赵辅也错愕不已。

邢州大旱,这事非同小可。

开平二十年,赵辅沉迷修仙,正在建造登仙台。可突然,西南三月未下甘霖,导致邢州、苍州、孟州三点大旱。那时的赵辅被吓得一个激灵,朝堂上、民间都有了谣言,说是因为他大兴土木修建登仙台,劳民伤财,这才引得天降大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