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赢了。”

林轻舟落下最后一子,眉眼俱是浅淡笑意。

闻棠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喃喃道:“跟你下棋,这辈子都不可能赢。”

心思都不在棋局上,如何能赢。

林轻舟捕捉到这低声的一句,却听成另外一层意思,“这倒未必,我棋艺算不上高手,方才一局,也有投机取巧之嫌。”

“轻舟师兄.....”

闻棠方想说再来一局,倏忽传来的哗啦声响,夺去两人的注意力。

一页符书,扯着四角,窸窣作响地从院门外飘进来。

那符书,像酩酊大醉的酒鬼一般,东倒西歪,挂到东边树枝,撞上西边石灯,踉踉跄跄半天,才撞进闻棠的掌中。

一望这般形态,传书的是何人昭然若揭。

除了嗜酒如命的南尘真君,闻棠的师父,整个清虚剑宗,大概没谁的符书会传成这般。

闻棠两手抻平符书,默念咒诀,墨色字迹在素白符书上如淡淡水痕晕开般,一一显现。

寥寥几行字,闻棠一眼快速扫完。

符书阅完即刻化为齑粉,流散成粼粼碎星,转瞬无踪。

闻棠神色凝重,“轻舟师兄,师父让我即刻前往剑冢洞,似有要事要与我说。”

林轻舟:“去吧,下次再与你手谈。”

闻棠点点头,快步走出院门,行色匆匆地捏诀御剑,朝剑冢洞而去。

院中,若木树下。

林轻舟从棋盘中分拾起黑白棋子,一颗一颗归进不同棋篓里。

陡然,四周空气中涌现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透着一股不言而喻的侵略感,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警觉机敏如他,电光石火间,就着指间捏着的两枚棋子,反手一挥,迅疾如电,朝院门处破空而去。

“指风劲道,运气流畅,看来你的伤已大好。”

寒祁立在院门处,负着一手,身子微侧,双指夹住两枚棋子。

尔后,他袖子甩出行云般的弧度,指间黑白两子,穿过庭中草木,啪嗒一声,不约而同落入棋篓。

林轻舟看清来人,立时站起身来,脑中的弦绷紧。

又到拼演技的时刻。

林轻舟刻意声音轻缓,望向来人的眸光柔和,问道:

“你有何事?”

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你何时起,竟与闻棠这般要好了?”

寒祁不答反问,迈着长腿,走入院中,在林轻舟跟前站定,眉头微皱,隐有不愉。

不好,寒祁一脸不爽。

这厮不会是记恨闻棠阻拦他开秘境之事吧?

想来寻衅滋事,连带着要迁怒于他?!

林轻舟心里一个咯噔。

“闻师弟年纪尚小,意气用事,不懂变通,你不要与他计较。”林轻舟轻声道。

孰料,寒祁闻言,面色竟微沉,“你倒是挺担心我为难他。”

不担心不行啊,你这人可是很记仇的。

原书中,仙道某门派的修士,在寒祁初入道门,修为低微时,曾冷嘲一句“不过尔尔”,寒祁深记在心。

几年之后,他修为高深,在试剑盛会比试中,与那人对上。

本可以点到为止,他却毫不收敛,咄咄逼人,一剑挑断对方脚筋。

那修士自此便瘸了一条腿,修为仍可修炼提升,但是剑法却再难以精进。

......

寒祁此人实非善茬。

林轻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心神应对,声色柔和,道:

“都是同门师兄弟,相信以寒师弟的为人,定不会做那种睚眦必报的事。”

此话绵里藏针,明扬实贬,教人实在无法反驳。

但,寒祁剑眉一挑,“谁说我就不是那种人呢?”

林轻舟心里暗骂一句渣渣,眼底柔和,“我知道,寒师弟一直都是光风霁月,襟怀磊落。”

寒祁面上无甚表情,声音尾调微扬,“是吗?”

林轻舟不着痕迹后退一步,转身垂下头,继续收拾棋子:

“这是自然。”

头顶传来寒祁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自以为是,心狠手辣,薄情寡义......”

话至此处一顿,他接着又道,“怎么配得上光风霁月,襟怀磊落二词”

林轻舟指间的棋子,差点被抖落。

他心里骂了一句我靠。

这不就是方才他对闻棠说的话,竟然被寒祁悉数听去。

翻车现场,还有比他更惨的吗。

但是,绝不能认,认了定然少不了OOC惩罚。

林轻舟负隅顽抗般,抬起头,嘴角硬生生扯出了一抹笑:

“那是与闻棠的玩笑话,寒师弟万勿当真。”

寒祁凝视着林轻舟,不答话。

目光如有实质,如同锋锐利刃,缓慢地扫过林轻舟面庞的每一寸。

似想要刮下这一层面具,看清林轻舟的另一幅面孔。

那一幅面孔,可比这个矫揉造作的假人,有趣多了。

寒祁嘴角一勾,“我若是当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