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夏秋潋缓步踏入屋内,手中铜盆中的温水正缓缓升腾起热气。燕挽亭披散着青丝,背对着门,正独自穿着衣裳,略显宽大的袍子遮掩住纤细瘦弱的身子,她垂头理着衣襟时,身后的夏秋潋缓缓放下铜盆,开口道:“我来吧。”

燕挽亭手一顿,缓缓系上襟带:“不必了。”

被拒绝了的夏秋潋静静立在桌边,看着燕挽亭穿上了衣裳,拂开肩头细微的褶皱,然后走到梳妆台边扯下一条白色的发带,准备束发。

燕挽亭虽养尊处优可并不太喜欢别人的贴身侍奉,梳洗穿衣皆是亲历亲为。可这束发有些麻烦,平日都是侍候洗漱的侍女为她束发的。刚刚才拒绝了夏秋潋,总不能这时又开口央求帮忙吧,燕挽亭皱着眉头看着铜镜,随意将披散的青丝挽起,而后用发带系上。

没有细心梳理总显得有些凌乱,夏秋潋走到她身后,白皙修长的指尖穿过发丝,又扯开了燕挽亭刚刚系好的发带。青丝垂落,燕挽亭正要发怒,却听夏秋潋柔声道:“是我央阿素姑娘将事交予我办,殿下若恼我自作主张,一会我便退下。”

燕挽亭一股气闷在胸口,可听她这么说,却又不知该不该怒。便闭上了眼,一言不发。

柔软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抓起她的青丝,若有似无的轻轻的拂过她的额角后颈,有些酥痒,不过倒是舒服的很。这让燕挽亭想起以前在宫中,她喜爱披散头发穿着宽大的袍子到处溜达,每次去夏秋潋殿中,她便看不过眼,要替燕挽亭穿好衣裳束好头发。

那时燕挽亭觉得享受,夏秋潋动作温柔面上神情有些无奈,身上的香味就这么缭绕在身边。她享受着夏秋潋在她身旁为她忙碌,心暗暗窃喜。如今场景仿佛重现了,心情却不像以往那么轻松欢喜了。

夏秋潋看着铜镜中倒影出燕挽亭的脸,她闭着眼眉头微蹙,仍旧是一副心烦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这么一大早夏秋潋为燕挽亭忙前忙后,伺候她洗漱,又舀出熬好的白粥送到燕挽亭跟前,眼看着燕挽亭喝上了几口,又吃了几勺蛋羹。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了些许,原本早就做好了被燕挽亭拒绝的准备,如今燕挽亭接受了,反倒让她有了些意外之喜。

白粥虽清淡可温热暖胃,蛋羹丝滑入口即化也颇为爽口,燕挽亭默默吃了大半。这才看向一旁的夏秋潋,问道:“你可用了早膳?”

“未曾。”夏秋潋摇了摇头,话音落了她又补充道:“不过还好,并无饥饿之感。”

燕挽亭放下碗:“那你先坐下吧,我唤阿素再取个瓷碗来,你到底是华清宫的客人。”

这话若只说了前两句,或许夏秋潋还会欢喜几分,可最后那话却如同一盆凉水迎面泼来。夏秋潋垂下头,清亮的眸子瞬间黯然了下去,她低声道:“玥儿还未醒,一会我还要回去,我若不在她怕是吃不下。”

夏秋潋走时燕挽亭并未留她,只是若无其事的喝上一小口粥,等她走了这才看着桌上的早膳发起楞来。

门外夏秋潋撞上了叶昭袖,两人皆是顿住脚步,叶昭袖一身红衣面容清丽,倒是有几分像她的姐姐叶昭音。她上下打量了夏秋潋几眼,眸子微微一敛,面上露出了一丝轻笑:“没想到一大早竟在此撞见了献妃娘娘。”

叶昭音的话和她脸上的笑意都莫名的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夏秋潋眉头微微一皱,面上神情顿时清冷了些许,她冷淡开口:“我早已不是献妃。”

叶昭袖捂唇一笑,歉意道:“瞧我,竟是蠢到连这事都忘了,竟未改过口来。若是冒犯了夏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无碍。”夏秋潋眼光清冷的看着她,她虽许久未见过叶昭袖却也记得她。初遇时,她便知道叶昭袖好似对燕挽亭有些心思,后来她被燕挽亭软禁在华清宫后,就再没听过她的消息。如今一见,她这才发现叶昭袖居然还在华清宫中。

叶昭袖笑意微敛,她定定的看着夏秋潋,上下打量了几眼后,突然开口道:“夏姑娘可愿移步一叙?”

清晨的微风拂过湖堤旁的杨柳,垂下的柳条和湖水一同荡漾着,堤岸旁两个女子并肩而立缓步行来,一个身穿白衣一个身穿红衣,格外的显眼。

夏秋潋顿住了脚步,她偏头看着叶昭,是叶昭袖说有事找她,可两人走了许久,也不见她开口。心中顾忌玥儿的夏秋潋可不想这么跟她耗着下去。便率先开口:“你有何话想与我说?”

叶昭袖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她神情复杂的看着夏秋潋,过了半晌才终于沉声开口:“你为何要回来,她都已经决心忘了你。”

看着眼前这女子眼中的敌意,夏秋潋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思:“你就是想与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