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要命
林信花了两天时间,画下扶归的各种模样,然后着手做纸人。
他平素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不着调,真要做起事来,还是很认真的。
涂抹着墨迹的画纸丢得满地都是,他嫌麻烦,不肯坐在案前,便跪在地上。
把头发绑得高高的,挽起衣袖,扎着衣摆,一手执尺,一手握着裁纸的小刀,口里还咬着一支沾墨的笔。
顾渊在门前看着他,发现他认真时,连眼睛都是亮着的。
林信抬眼看见他,只是朝他笑了笑,抹了抹脸,把墨迹都染到面上,然后继续做事。
不便打搅,顾渊没有上前,只是在门前守着,打坐修行。
就这么又过了两天。
这日下午,林信还把自己关在房里做纸人,木梯上响起脚步声,扶归提着两个小酒坛上来了。
原本林信比照着他做纸人,也时不时要用传音符喊他过来,比照比照。
但他这回提着两个小酒坛。
守在林信门前的顾渊看见,皱了皱眉。
扶归提起酒坛,酒坛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对顾渊道:“纸人制好了,林仙君让我过来看看,顺便庆祝一下。”
上回林信对顾渊说,外人插足的误会,八册话本也解不开。于他于自己,旁的人都算是外人。
顾渊还记着他的话,于是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一拢衣袖,转身下楼去了。
面上不显,心中却想,林信果然还是朋友太多了。
顾渊走时,林信正好推门出来。
他先看见扶归:“来啦?”然后往外探了探脑袋:“顾仙君呢?他不是一直在外边么?”
扶归往前走了几步,把他推回房里:“他刚才下去了。”
林信缓缓地点点头,也把扶归让进来。
他从案上捻起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那小纸人手脚四方,连脑袋也是方的,与小孩子玩耍时,随口剪的小纸人没什么两样。
随后林信掐了个诀,将纸人往地上一抛,那纸人伏在地上,慢慢地站起来,变作扶归的模样。
纸人与真正的扶归站在一处,不单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扶归那种“万事无所谓,事业最重要”的气质都一模一样。
那小纸人扬了扬脑袋,抱着手,对林信道:“林仙君,还挺像的。”
林信转头去看扶归,问道:“还挺像的吧?”
扶归上下扫了一眼纸人,点了点头:“很像。本尊找过很多仙君,林仙君这个,是最像的一个,以假乱真足矣。”
林信朝纸人一招手,那纸人便飞回他手中。
他把纸人交给扶归:“嗯,给你了。”
扶归拿了纸人之后,林信仍然伸着手,分明是向他要什么东西。
他却把酒坛子放在林信手里:“我没忘,咱们喝一盅,我就把东西给你,反正你又不急在这一时。”
正是傍晚时分,今日天气好些,魔界的天也有了些光彩。
他二人并肩坐在塔顶,一人抱着一个酒坛。
林信等会儿还要去办事,不敢多喝,只是抿了几口。
扶归饮了半坛,也不见醉。
远处天色是涂抹开的暗红颜色,近处的宫墙下,有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小郎君,侧着身子,朝他们这里投来一瞥。
扶归指着那小郎君,对林信道:“你看,那就是那个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就是扶珩。前任魔尊流落在外的儿子。
林信顺着他指的方向,定睛一看。
这只小兔崽子,仿佛是与他打过照面。
他很快就想起来了,他头一回进魔宫,是被宿欢绑回来做郎君的。刚到的时候,这小郎君闯进来过——据小侍女说,他是宿欢的八郎君。
想来是他在天山与秦苍失散,没地方去,只好假扮成宿欢的男宠,待在这里。
初见时,这人看他的眼神怪得很。
现在知道他是扶珩,林信才有些想明白。
之前伺候的小侍女,说他叫做胡衡。
他姓胡,应当是因为他被前任妖王收养过一阵。前任妖王叫做胡离,他的假名便随胡姓了。
衡,就是珩。
胡衡就是扶珩。
他与宿欢谋划着造反,所以他开始听闻宿欢带了一个人回来,还以为是宿欢给他带了哪位得力旧部回来,所以过来看看他。
后来看见是林信,打了声招呼也就走了。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林信的,大概是秦苍告诉他的。
扶珩投奔过秦苍一阵,那时候秦苍还把林信当小白脸仙君看,应当经常把他挂在嘴边,说他坏话。
原来如此。
那扶珩只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走了。
林信看向扶归,问道:“你后悔么?”
扶归摇头:“没什么可后悔的。要是他爹,我可能还会后悔;他的话……他老是跟我作对,很烦。”
大胆发言。
林信忽然觉得,给他的纸人做得对,太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