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十八
林子兮觉得,叶粲真的是一个很能破坏气氛的人。方才的甜蜜温馨,在叶粲恼人的话语下,被摧毁得荡然无存。
林子兮敛了笑,凝眸静静地望着叶粲:“为什么要说出我会厌弃你这样的话?”
她的语气仍旧是如此平静,可叶粲去敏锐地察觉到这份平静之下所积累的蓬勃愤怒。叶粲抿唇,迟疑了一会说:“因为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喜欢是有条件的。或是美色,或是其他。”
叶粲觉得,林子兮会喜欢自己,美色占了很大一部分。至于她的品性,她的行为举止,甚至于她的灵魂,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世人皆是如此肤浅,哀生于爱,爱生于色。到最后,大多数人的结果都是色衰爱弛。
叶粲一脸认真:“当条件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改变,人心也会逐渐改变,这是世事规律。”
林子兮奇异地明白了叶粲想要表达的意思,一言蔽之不过是色衰爱弛。
她觉得叶粲这句话说得很没有道理,她又不是什么好色的昏君,叶粲也不是她的宠妃或者是金丝雀。
的确,大多数人会见色心喜。可是看到漂亮又美丽的人,就一定会有与之共度一生的想法吗?
林子兮觉得叶粲的想法很有问题,她轻叹一声,说:“我忽然想到一个典故。”
被岔开话题的叶粲愣了一下,望着身旁的美人不明所以。林子兮仰头,望着她说:“在宋朝,有一个叫做刘廷式的朝廷命官。”
叶粲眨眨眼:“所以呢?这和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林子兮抬手,勾勒着叶粲的眉眼淡淡说道:“可能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现在我不想听你说话,所以你闭嘴听我说。”
林子兮的语气仍旧很平静,可说出来的每一字都是带着火焰的刺,直直地戳向叶粲。叶粲惊讶于她旺盛的攻击力,特别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叶粲说:“那你继续。”
林子兮轻淡地瞥了她一眼,继续说:“刚才说到哪里了?”
叶粲狗腿的接话:“说到一个叫做刘廷式的朝廷命官……”
林子兮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嗯,这个刘廷式原先是个农家子,在考上进士之前,和邻居老翁的女儿有婚约……”
叶粲哦了一声,捧哏一样说道:“哦,那是包办婚姻。”进士她理解,包办婚姻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学到的词汇,第一次使用还很恰当。
她打岔的能力非同一般,幸好林子兮也不是一般人,也就能继续说下去:“后来刘廷式到外求学,并成功考取了进士。这时,他回乡访问,发现邻家老人已经去世,他的女儿也因病导致双目失明。”
叶粲又捧哏式地接了一句:“呦,姑娘还挺惨的。”
林子兮这回是真的有点生气:“你先让我把话说完,闭嘴!”
叶粲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林子兮。
林子兮见她总算老实了,才继续说道:“总而言之,刘廷式是个很重约的人,最后还是找到与他有婚约的女子,不在意对方眼盲,执意和她成婚。婚后两人极为和睦,生了几个孩子。”
“可好景不长,相伴十数载,廷式的妻子去世。廷式极为哀伤,终日以泪洗面。”
林子兮说道这里,仰头看着叶粲,问了她一句:“你知道苏轼吗?”
叶粲不敢说话,捂住嘴巴点点头。林子兮见状,继续说道:“苏轼见刘廷式在妻子死后如此哀伤,曾经问过:‘哀生于爱,爱生于色。’子娶盲女,义也。今君爱从何生,哀从何出乎?”
林子兮顿了顿,说:“这句话的意思,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叶粲摇摇头,表示自己能听得懂。林子兮轻叹一声,继续说:“刘廷式是这么回答对方的。他说:‘吾知丧吾妻而已。吾若缘色而生爱,缘爱而生哀,色衰爱弛,吾哀亦忘,则凡扬袂倚市,目挑而心招者,皆可以为妻耶。’”
叶粲稍有触动,林子兮仰头看着她,问:“叶粲,你听明白了吗?”
这只是一个简单又纯粹的爱情故事,只是林子兮没有说的那么生动。刘廷式在找到自己那个眼盲的姑娘后,姑娘因病拒了婚约,刘廷式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吾心已许之矣,岂可负吾初心哉?”
少年婚约,他喜欢那个眼盲的姑娘,为了她求取功名,最后荣归故里娶了她。并且在她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为人动心。
林子兮对叶粲的爱,暂时还没有到那么厚重的地步,但也不至于肤浅到会因为见色心喜,转头就忘了对方。
爱情是个简单又复杂的东西,它十分有层次感,是漂亮又动人的美丽事物。
叶粲并不了解这个典故,也并不知道这个典故后面藏着的厚重深情。但她听明白了林子兮的意思,那便是一直以来林子兮极力向她表达的含义:她并不是什么人都会喜欢,那么多人里,只有叶粲于她而言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