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君心遥遥
曾经她也有一个想要一起白头到老的良人,也有着想要厮守一生的执着。为了他,她放下了一个姑娘所有的矜持,放下了一个公主该有的尊贵。
十四岁那年的一见倾心,便耗光了她青春年少所有的痴恋。
她终究爱错了人,但也算求得了一个女子想要的举案齐眉。
【一】
赵端来到昭阳宫的时候,柔嘉正坐在花园里绣着锦囊。
蓝色的布帛,金丝玉缕,点翠镶嵌。
她似是不常做这样的事,动作间多有笨拙之态。
赵端走近两步,瞥了一眼,嗤笑道:“别人家的姑娘刺绣时温柔可人,你倒好,面目狰狞,动作粗鲁,像是见了仇人。好端端的鸳鸯,却生生被你绣成了两只鸭子。”
他说这话时,眉梢微微上挑,尽是嫌弃嘲讽之意。
柔嘉听到,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她刚要反驳两句,却不想,晃神间绣针竟直直刺入指尖,血珠瞬时沁了下来,染在锦囊上,宛若一朵盛开的红莲。
赵端慌忙抓起她的手,只见纤细白皙的指尖上密密麻麻布满针孔,青红一片。
他冷哼道:“难为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为一个榆木脑袋做了这么多。”
柔嘉挣开他的手:“不准你说他榆木脑袋!”
赵端微微眯起眼睛:“不是榆木脑袋又是什么?这两年你不知往他手里送了多少锦囊,却从未见他收过一次,他什么都不懂,白白浪费了你这些心思!”
一句话便让方才还气鼓鼓的柔嘉败下阵来。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在一处厮混了十多年,赵端对她可谓是知之甚深。他总能轻易地找出她的弱点,然后直直地朝她的痛处戳去。
她自小就受宠,张牙舞爪、横行霸道了十多年,自认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得不到的。然后,她便遇到了谢之遥。
那一年,她十四岁。
那正是豆蔻年华,比现在还要小上两岁,人也比现在活泼好动几分。在宫中安安静静生活了十多年,那日她实在觉得枯燥烦闷,便悄悄溜出了宫,去陈校尉家寻自己的姐妹。
马车行驶在晋阳的街道上,然而还未走多久,她便听到一声烈马的嘶鸣,而后,马突然疾奔起来!
她被颠得东倒西歪,长发亦散落开来。车夫早已坠落马车,烈马不知踢翻了多少街边的摊子,亦不知撞翻了多少人,她只能听到一阵阵尖叫声传到耳边。
那时她怕极了,养尊处优了十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紧紧抓着马车内壁,眼睛里蓄满了泪。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飞身而来,足尖轻踏,跨在了烈马上。
他紧攥着缰绳,马又跑了百十步,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她跌坐在车厢里,幕帘被一只手揭开,她抬起眼,然后,她便看到了一张这世间最为俊逸的容颜。
他星目剑眉,漆黑的眼睛沉静得像一汪碧潭,只一眼,便让她溺了进去。
三月微风和煦,在那样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晋阳城里一树一树的桃花竞相开放,然后碎了一地春光。
少年朝她伸出手,她怔怔地将手放到他的手上,任他弯腰将她抱出马车外。
十七岁的玄衣少年,长发高高束起,眉如墨画,身如玉树。
她直直地看着他,在他想要转身离开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思索片刻,最后低声道:“谢之遥。”
她轻轻一笑,脆生生地道:“之遥哥哥。”
少年一愣,白皙的耳朵尖泛出点点红意。
【二】
少年似是不爱说话,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便转身离开了。
柔嘉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手里攥着的是方才她揽着他的腰时不小心从他腰带上拽下来的令牌。
“谢之遥。”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心里既紧张又温暖。
初遇时一见倾心,以至于日后念念不忘。
她不再安分地待在皇宫中,而是整日想着溜出去。
只是这晋阳城如此大,茫茫人海,想要再遇到一次谈何容易。
闲着的时候,她总是盯着那块令牌瞧,越看便越觉得熟悉。终于有一日,她突然记起这是东宫的腰牌。
她激动得无以复加,没有多想便去了东宫。
太子看到令牌后,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随后笑道:“确实有谢之遥这个人,只是皇兄向来器重他,怎能随意放了去?”
当今圣上子女众多,但唯有柔嘉和太子乃一母所出。太子自小就对她宠爱有加,她想要什么东西他都会给她,更何况区区一个侍卫。
她一再坚持,最后连撒娇打闹都用上了,太子虽是不乐意,但终究随她去了。
谢之遥就这样留在了昭阳宫,成了殿前侍卫。
而柔嘉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常常坐在窗前偷偷看着自己喜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