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毕露(修)
董武等人离开书房之后,谷雨才从角落里走出来,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那光风霁月的男子正与生机勃勃的少女轻柔地说着话,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这一幕安静而又美好。少女虽然其貌不扬,但眸子很亮,就像夜空中璀璨的星海。
谷雨以前从未认真打量过这个少女的容貌,此刻端详着,心里却一点点往下沉。她身上,有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也许这就是许多年来,那个人不曾为自己心动的原因。
王阙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问兰君:“病都好了吗?瞧着瘦了一些。”
兰君点了点头,却不敢抬眸看他,心里头就像有只小鹿在乱撞。
“爷,我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可以?”王阙反问。
兰君郑重其事地说:“爷刚才提到我师傅,我心里有些感慨。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容易,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如果换做是我,也许早就放弃了。”
王阙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下,然后才说:“你倒是诚实。但做一个管事并没有治理国家那么难。要知道,我之所以提拔你,不仅仅为私也为公。北边国境时常战事吃紧,撒莫儿征用男丁,许多人家只剩下老弱妇孺,而因为女子不能掌事的陈规,他们生活得很难,常常食不果腹。我虽可不时接济,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兰君恍然大悟:“所以如果我能顺利坐稳掌事的位置,就可以为她们开辟一条路子,让女子出来做事,那他们不靠男丁也可以有稳定的收入了。”
王阙点了点头:“对不起,是我自私,把你推了出来。”
兰君不知道他是何意,略略一想才明白:“难道是您让鲁大夫告诉大家……”
王阙点点头,虽然明知道这样做会把她置于风口浪尖,会让她承担无数的流言蜚语,但除却她,却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件事。
“你可以怪我,也可以拒绝。我违背了约定。”
兰君站起来,踌躇满志地说:“为什么要怪您,又为什么要拒绝?来流云居的第一天,您就说了孟子第六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学管夷吾,学商鞅,变革就要走在所有人的前头,敢为天下先。所以这大任我担了!”
王阙笑着看她,眼中像藏着琉璃:“你可知道选拔要考什么?怎么准备?”
兰君一愣,摇了摇头。
“选拔有两个内容,一个是算账看账的本事,这个你自不必说。另一个就是模拟事件,考验你的决断力。身为出题者,我不能公然作弊,告诉你考题的内容。不过,你可以用这些天向言儒多讨教一些。”
兰君如捣蒜地般地点头,然后又有些迟疑:“秦管事与我并没什么交情,未必肯教我呀。”
“据我所知,言儒和小雪的私交啊很不错。”王阙含着笑,低声道。
“好啊爷,你又在教我作弊!”兰君跺了跺脚。
王阙则朗声笑了起来:“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有何不可?”
***
两天之后就是王家举办家宴的日子,山庄里头热闹非常。
王家每隔一段时间会在山庄举办一场家宴,请家人或者关系亲近的管事等等前来聚会。一则是交流感情,二则也时有人事上的变动会宣布。
兰君漫不经心地走向宴会所在的香榭楼。她脱下了平日里穿的“长工服”,换了一身素色无花纹的青衫,外面盖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头发依旧梳成男子的发髻。
香榭楼是一个两层的琉璃瓦小楼,楼前的小道两边各拉起了一排一人半高的琉璃灯笼,点上烛火,衬着几株早梅,十分好看。香榭楼里已是人声鼎沸,王家排得上号的亲友悉数列席。身份尊贵的坐在最上方,无关紧要的则坐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
兰君走进去,立刻引来了阵阵讨论声。她要参加管事选拔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定阳城,这两天不断有管事来向王阙抗议,都被王殊等人挡了回去。就连山庄里的下人也都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有些难听的话还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随便寻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一个男子本来坐在她旁边,见她落座,便嫌弃地起身离席。这时刘青走过来,把几本书给她:“师傅看看这个,考试有帮助的。”
兰君感激地笑笑,刘青点点头就走开了。四下非议,她自顾倒酒,全不在意。这些冷遇,她在后宫之中没少受,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一会儿,孙妈妈过来请她到王夫人身边去落座。兰君惊讶,随着孙妈妈走到王夫人身边,王夫人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
沈朝歌见状,手在案下用力地绞着手帕。凭什么一个外人可以坐在表姨的身边?那在王家是何等的尊荣?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王家上下都护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三爷,七爷,连表姨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