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皇以间之(第2/2页)

干元二十九年四月五日,皇太子妃薨,朝廷发讣告,文武百官及地方州官皆在极短的时间内收到消息前往东宫吊丧。

东京城各个街道有报丧的官吏系着腰绖奔走相告,皇帝命礼部主持东宫丧仪立,于东宫内搭建灵堂设立牌位暂厝,又下诏命翰林学士撰册文及墓志铭,命文思院造法器刻铭与篆刻册宝。

皇太子汝醒后从榻上滚落爬起,披头散发一路朝西狂奔,连鞋子与衣服都没穿也没有去看一眼刚降临人世不久的孩子,途中接连撞到几个宫人也没有再回头。

东宫上下与有司正在筹备小殓准备沐浴与饭含之事,皇太子不顾众人阻拦只身闯入房中,□□双足一步一顿走至寂然无声的榻前,抬手颤着苍白的双唇,旋即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失声痛哭,生命流尽的身体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如今甚至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除了母亲,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像你这般真心待我,那些接近我,奉承我,讨好我的人,他们都是有所图,”皇太子狰狞着面孔卷缩在榻前,死死的攥着被褥,手臂与额头上的青筋肿胀得发紫,所有不幸与痛苦所带来的悲伤全聚集在这一刻让他感到窒息。

太常寺及礼部派遣女官将新制的皇太子妃衣冠送入房中,皇太子惊恐的转过身,“你们要做什么?”

女官走上前跪伏道:“殿下,太子妃殿下该...入殓了。”

而后一批官员便将皇太子从房中强行带出,众女官及宫人入内开始清理皇太子妃遗体,房外数十名僧人与道士也开始诵经。

女官将盛于盘中的含玉奉上,秦国长公主颤抖着双手将玉放入皇太子妃口中,而后袭衣三套。

四月六日小殓,有司奉衣冠入,仍由秦国长公主为孝懿皇太子妃袭衣。

凌晨一大早,几匹快马飞奔入京,马上的人头戴头绖一路驾马飞入内京城至东宫,精疲力竭的马匹瘫倒于挂满白绫的东宫大门前,武将疾步入内,三两步至灵堂前差点栽倒,身后随同的副将将其搀扶着至内院皇太子妃遗体前,历经风霜的脸上瞬间被痛苦侵占,心中只剩下对幼女的愧疚与自责,“爹爹才走了一小会儿...你怎么可以撇下爹爹先走。”

“爹爹。”长女赵晨扶着父亲亦是泪流满面。

成服之前的哭无时,朝廷百官至东宫吊唁,东宫内的哭声从早到晚未曾停过,与此同时,不得入内东宫的普通百姓只得在巷子内与街道口跪伏着颤哭与行凶礼。

一直至四月七日大殓,孝懿皇太子妃五服内诸亲换上丧服,本该由长子将太子妃遗体抬入棺椁,然孝懿皇太子妃只有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泰山,我...”

一向温和的赵陆廷突然怒红双眼揪起皇太子身上所服的齐衰,恶狠狠道:“若非因你,我儿怎会死!”旋即将人从榻前甩开。

“赵将军,皇太子妃是储君正妻,将军现在连君臣之仪都不懂了么?”服丧的东宫属官不满道。

“不,”皇太子转过身,“这里没有你们的事,都退下吧。”

“殿下...”

“退下。”

赵陆廷转身将皇太子妃遗体横抱起,转身轻轻放入棺椁中,由诸抬官将棺椁台入灵堂停灵,棺椁出,殿内服丧服的宫人纷纷跪伏。

大殓成服之后祭奠哭泣便只可在早晨或者傍晚,偏殿里时常会传来孩子的啼哭声,皇太子妃新丧,孩童便由乳母及宫人张氏照看。

灵柩旁秦国长公主哭晕了好些次,留宿东宫的医官便进进出出,为不叨扰亡灵主持丧事的礼仪使便将秦国长公主安置于西院的厢房。

“尚书左仆射王文甫、翰林学士曹佩茹前来吊唁。”

二人换上丧服至灵堂,掌管丧事的官员便唤道:“拜!”

王文甫与曹佩茹屈便膝跪地,两手相击,振动其身而哭泣,旋即顿首拜下。

“起。”

跪直身子的二人神色极为哀恸,官员见其起身便又唤,“跪。”

三次跪拜后王文甫将妻子扶起,一同至灵堂内慰问东宫妃的亲眷。

随后又有知枢密院事刘妙仪前来吊唁,皆行丧礼中最为隆重的振动之礼。

刘妙仪擦着泪眼起身后瞧见皇太子脸色苍白,又独自一人跪在旁侧不停的重复着手中动作,于是走至皇太子跟前躬身拱手道:“请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节哀顺变。”

“先生知道吗,”皇太子穿着齐哀跪在灵前,双眼若空洞,不停的烧着纸钱,“这个世间再也不会有像她一样在意我的人了,我终于...”泪水顺着脸侧滑落至盆中,“没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