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次释放后,周景辞一反常态,格外黏着魏骁,两个人拥在一起,不免又擦枪走火起来,魏骁不想多折腾他,可周景辞却不依,痴痴地缠着魏骁,魏骁没辙,唯有更深地将自己埋进周景辞设好的陷阱中去。

混混沌沌,天人交战之际,周景辞眼里的泪终于滚落下来,嗓音也变了调,声声对魏骁说着,你别走。

周景辞知道,他们之间出现了好大的问题,更知道明日以后魏骁对自己会有多怒、多气、多怨、多恨。理性上,他应该跟魏骁好好聊聊,从易购创立,到赴美上市,从他的脾气,到他的行事作风,桩桩件件都说清楚,讲明白。可面对感情,向来克制聪慧的周景辞却只想做只鸵鸟。他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这怨憎的阀门一旦开启,他与魏骁又会闹到何等地步。魏骁骄傲自负了二十年,少年时期最苦最累的时候,在建筑工地搬砖,在小饭馆里端盘子的时候尚且傲得不可一世,如今他又怎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又怎能接受爱人对自己的批判?

周景辞太了解魏骁了。因为了解,所以他宁愿伪装出一副海晏河清,都不敢稍稍搅动波澜。他是这样眷恋着魏骁的怀抱,仿佛多一分一秒的停留,都是捡来的、骗来的。

魏骁此时对一切还茫然无知。他看不得周景辞哭。这是他用心滋养了二十年的、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白玫瑰,他心疼还来不及。魏骁亲着周景辞的眼睛,吻去他眼角淌出来的泪水,柔声安慰着,“我不走,宝贝,我哪里都不去。”

他又能去哪里呢?这世界那么大,熙熙攘攘的,这人生那么长,迎来送往的,唯有周景辞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除此之外,他无处可去。

周景辞却仍是掉泪,到最后,抹都抹不净。魏骁没办法,只能更卖力的讨好着他,取悦着他,直到他精疲力竭,昏昏沉沉的,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清理后,他们相拥入眠。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大多是各睡各的,虽在一张床上,却隔着楚河汉界,这晚,他们少有的抱在一起,纠纠葛葛,不分彼此,倒似以往的日子了。

第二天一早,周景辞睁开眼睛时还带着惹人疼爱的迷离,魏骁飘飘然,只想一整天都跟在他后面。

魏骁与周景辞两个人近来极少一起来公司上班,魏骁心情不错,开着他的雷克萨斯,嘴里还哼着邓丽君的歌。他少有得没因为堵车而路怒,攥着周景辞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周景辞却一脸严肃,皱着眉头,嘴也微微抿着,眼神中带着几丝迷茫不解,魏骁一看就知他心里有事儿瞒着自己,他却什么都没说,不想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于是伸手摸了一下周景辞的头发,又顺着周景辞的脸颊,轻轻在他的鼻尖儿上点了一下。

窗外车水马龙,喧嚣声不绝于耳,他们终是淹没于世间的嘈杂之下,沉默而压抑。

周景辞锃亮的皮鞋刚一踏进办公楼,就立马换了副样子。他理了理纤尘不染的西装,端的是严肃矜贵。魏骁突然又觉得这人陌生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没多言语。

这些日子以来,魏骁在公司里的身份尴尬,他本不欲参加例会,可周景辞却坚持说,“你得出现。”

魏骁心一沉,不知周景辞又想做些什么。

例会是周景辞主持的,魏骁身为名不副实的总经理,坐在下面听他侃侃而谈,倒是第一次。

周景辞结束了短暂的寒暄后,长出一口气,字句清晰地说,“我提案,易购拆除VIE结构,从美股退市。”

魏骁怔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周景辞话中的意思,几秒种后,他才“砰”地一声站起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人人知道魏骁脾气火爆,易购上上下下被他骂了个遍,可他几乎没有凶过周景辞一言半语,更遑论在这么多人前。是以,当他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都是颤的。

周景辞神色如常,盯着魏骁的眼睛,不徐不疾地说,“我决定,拆除易购VIE结构,从纽交所退市。”

周景辞换了副说辞。是了,他如今已经是易购的控股股东,再没有谁能阻止他。包括魏骁自己。

魏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么大的事情,周景辞不是来征求自己的意见的,而是来通知自己的。

“自从支通宝事件爆发以后,无论国内国外对中概股在美上市都存在强烈的质疑。且不说本身存在的政策风险,就单说税务风险和外汇管制风险,就足够易购吃不了兜着走的了。更何况,商务部不久前才颁布了《外国投资法征求意见稿》[1]以后对我们的监管肯定会进一步收缩。再说,现在国家已经放开了股票发行注册制,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回归A股,重新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