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心乱如麻

陈孑然居高临下地站在窗台边,垂眼瞧着发梢滴水的顾茕,看她被浇懵了的表情,和脸上肌肉因为冰冷而控制不了的一抽搐,心中快意,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冻成这样,看你还不走,再不走,下次泼你一头洗脚水!陈孑然的思维突然恶劣。

虽说临渊的秋天依然闷热潮湿,可到了夜晚,没有了太阳光的直射,地表温度突然降了七八度,也凉了起来,小风一吹,湿透的布料紧贴着前胸后背,冻得顾茕脸都白了。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娇万贵的大小姐哪儿受得了这种苦?陈孑然侧躺在床上,巴巴地瞅着深色厚实的窗帘布,左思右想睡不着,从侧躺变成仰躺,又弓起身子来蜷着睡,最后脸埋进枕头里趴着睡。她白天拼命复习,晚上还要兼职,十几个小时连轴转,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了,精神却愈发活跃,脑中天马行空不知想得什么,总之眼睛又酸又痛,就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来回翻了五六次身,陈孑然的嗓子发干,突然想喝水了。她平日没有睡前喝水的习惯,今天好像不喝一杯水一整晚都别想睡觉似的,喉咙都开始发疼,只好掀开被子爬起来倒水喝。

咚咚咚。

她仰着头,几大口凉水下肚,清爽提神,更睡不着了,捧着马克杯在房间里晃悠,不知不觉地就晃悠到了窗边,鬼使神差地就把窗帘撩起来一道缝。

距离当头泼顾茕一盆冷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秋风萧瑟,陈孑然的楼下正是风口上,别说浑身湿透的顾茕,就是一个穿得整齐的普通人站在那儿都得冻得直哆嗦,赶紧找个暖和地方待着了。

陈孑然想着顾茕肯定早走了,漫不经心地扫过去一眼,顿时怔住。

顾茕还是那个落汤鸡样,站在风口里,站在路灯底下。

灯光汇聚着打在她头顶上,早已看不出来时的意气风发,人模狗样的一身风衣此刻也不衣袂翻飞了,灰头丧脸地垂在她的腿边,可也不滴水,想来是被她的体温给捂得半干了。

一张白玉似的俏脸此刻没有了莹润通透的质感,不仅脸颊苍白,就连嘴唇也白得瘆人,湿漉漉的长发紧贴着额头,看起来狼狈而病态。

她的脖子依旧是仰着的,也不知仰了多久,目光一直盯在陈孑然的窗台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虚弱的气息,只有一双眼睛明亮依旧,比照在她身上的路灯还亮,陈孑然只从帘子后面扫了一眼,吓得心惊,赶紧背靠着墙壁一闪身躲了起来。

陈孑然平复了心里的激荡再看一眼,顾茕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个雕塑。

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和陈孑然死磕了。

这样站一夜,非冻坏了不可。

陈孑然转念一想,冻坏了就冻坏了,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在乎呢!

她也不知跟谁赌气,往床上一躺,把脑袋一蒙,嘴里不住地默念,睡觉睡觉睡觉……

念了数不清几百遍,终于重重地恨了一声,披上大衣,揣上钥匙,临出门前还不忘在胳膊上搭了一条干燥的大毛巾。

陈孑然下了楼,走到顾茕面前站定,漆黑的眼眸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她。

顾茕仿佛笃定了她会来,比她更不惊,嘴唇一动,还没说话,被陈孑然扔过来的一条大毛巾盖了头。

“擦干了脑袋就回自个儿家去,不然我报警了。”陈孑然冷着脸没好气。

“好啊。”顾茕把头上盖的毛巾摘下来,胡乱擦了两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两臂一张,好整以暇道:“我就在这里,你来抱紧我吧。”

“你!”陈孑然气得,在她小腿弯处踹了一脚。

狗改不了吃…的玩意儿,和她说正经话,她还这么嬉皮笑脸的。

这一脚陈孑然没觉得自己用了多大力,顾茕却被她踹得闷哼了一声,脚下打了个弯儿,差点栽了下去。

“!”陈孑然瞳孔一缩,想要去扶,手都伸出来一半了,顾茕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旁边的路灯杆子站直。

陈孑然的心缓和了一点,咳了两声,重新板起脸,把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僵硬道:“你的脸色很难看,还不赶紧去看医生,难道想死么?”

顾茕脸白得跟鬼似的,眼神都有点散了,还不忘勾着唇角戏谑:“怎么,阿然你心疼我了?”

“谁心疼你!”陈孑然羞恼得脸红,说的话也发起狠来,“你死了,举办葬礼我都不去看一眼!”

这是话赶话说到这份上的,本是一时的气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陈孑然就后悔了,不管怎样也不该咒人去世,再抬头一看顾茕,果见顾茕脸上血色更少了几分,彻彻底底地苍白如纸,连笑容也苦涩起来。

“阿然,别说这话,你一说,我心里就像刀割似的,真的,不骗你……我已经骗过你一次,吃过亏,怎么还敢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