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并非是纪宣灵第一次来烟花之地。

巧的是,上次同他一起来的人也是云幼清。

只不过,当时的纪宣灵才十五岁。

云幼清这样一个做派略显古板又清心寡欲之人,自然不可能故意带着他来这种地方。

当日是形势所迫,而今日他们来此,则是别有目的。

秋水坊临湖而建,时至亥时,依然灯火通明。姑娘们身上裹着层轻薄的料子,在台上轻歌曼舞,摇曳生姿。台下觥筹交错,一派骄奢淫靡的景象。这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纪宣灵熟悉的面孔。

譬如,左相家的那位傻儿子。

吕思雍左拥右抱,搂着两位娇滴滴的姑娘从他们身旁走过,上楼后,直接挑了一间房走进去。至于进去干点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啧,果然还是上次罚得不够重,竟叫他这么快便好全了。”纪宣灵同云幼清脸上皆戴着面具,好在秋水坊时常有不愿露面的达官显贵或出来投食的富家子,他们站在其中倒不算突兀。

也是因此,方才吕思雍才没有注意到他们。

云幼清神色微动,想起他上次同吕思雍过不去,似乎是为了左相下药,试图往自己床上送人的事情。

“正事要紧,莫横生枝节。”他侧头同纪宣灵低声道。

二人拾级而上,很快便有龟公领着他们去了一间空房。

那龟公在这鱼龙混杂之地待久了,极有眼力见,一眼便看出他们穿戴不俗,遂上前倒上两杯茶,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问道:“不知二位爷怎么称呼?”

纪宣灵手里拿了把扇子故作风雅,“唰”地一声打开在胸口扇了两下,随口胡诌了名字,“季云……”

说罢又笑着看了眼身旁的云幼清,顺道也替他安了个身份,“这是家兄季青。”

莫名其妙成了他兄长的云幼清目光淡淡地扫过来,最终什么也没说。

兄弟二人一起来逛青楼的不少见,龟公并未多问。也不管他们究竟是何身份,便夸张地奉承道:“原来是两位季爷!”

“不知二位爷喜欢什么样的?甭管是温柔似水的,还是热情如火的,咱秋水坊什么样的都有,您二位只管同小的说来便是。”

纪宣灵淡然一笑,“好不好的,还得见了人才算。若我想将你们这里所有的姑娘都见上一见,这你也能做主?”

“这……”龟公满脸为难,“爷您可真会开玩笑,这……这得问过鸨母才行。”

“那便去问……”

龟公循声望去,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看上去沉稳得根本不像会来他们这种地方的那位兄长竟开了口。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龟公暗自感叹着,随后便离开找鸨母去了。

“好哥哥?”

待龟公走后,纪宣灵用手撑下巴,斜着身子靠在桌上瞧他,脸上是揶揄的笑意。

云幼清面不改色地喝着茶,对他时不时的抽风行为习以为常。

纪宣灵撩拨不动,却仍不放弃,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拿扇子去挑他的下巴。

面具下那张薄唇刚喝了水,此刻还很湿润,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有诱惑力。纪宣灵真想现在就凑上去一亲芳泽,可惜他今日的狗胆也就仅限于此了。

“哥哥这般无趣,可一点不像个嫖客。”

云幼清轻轻拨开他的扇子,“禽兽往往喜欢披着人皮。来秋水坊的人形形色色,好色之徒有之,人面兽心之徒亦有,倒不必为此刻意伪装什么。”

“说来,哥哥以前曾带我来过一次秋水坊。那时候可是着实听了场好戏。”

纪宣灵说的,是他十五岁那年硬缠着皇叔出宫瞧灯会的事。当时他们谁也不知道会在路上碰到右相,仓促之下,云幼清这才慌不择路地带他走了进来。

至于他口中的好戏……

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毕竟在秋水坊这种地方,听到的好戏还能是什么。

云幼清脸上的表情因此出现了一丝皲裂,又举杯喝了一大口水,尽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那次的意外,到底是因为谁?”

罪魁祸首,自然是纪宣灵这个闹着要出来的人。

起先他们是为了躲着右相才进了秋水坊,后来又为了不让别人发现,钻到了柜子里。

当初被听他们墙角的那位,叫的是个小倌,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污言秽语都敢往外说。

还是个半大孩子的纪宣灵一张脸涨得通红,颤巍巍的去扯他皇叔的袖子,好像这样就能不这么难堪了。

“皇叔……”

云幼清在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又轻声让他把耳朵捂上。

纪宣灵照做了,但一旁办事的二位动静太大,效果实在有限。只是他这次却没再说什么。

他觉得有些热,热得发烫。

但他不敢告诉将他抱在怀里的皇叔,甚至有些不敢呼吸,怕呼出的气息过于灼热,被皇叔给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