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不愿意,也不甘心。(第2/2页)

他坐在桌边,脸上一贯表情不多,只是现在眉目微沉,看着竟有几分沉郁。

凌危云只觉心口那股郁气更重,抗拒和不甘之心如潮一般涌上来,他闭上了眼睛。

他想,凭什么?

倜夜是他领进师门,精心教诲,百般回护。

他和倜夜还是有着百年情谊的道侣,纵然自己缺了心,失了忆,不能体悟常人之情,但对倜夜仍然处处纵容,为了倜夜,刀山火海他也肯去。

就连这次下界,也是他为了倜夜,还有自己,所精心打造的一场人世环境——凭什么到头来,却要他退出去,做一个看客,看着缇晔同旁人在一处柔情蜜意?

他不愿意,也不甘心。

凌危云霍地张开眼。

那一瞬眼中还有未完全散尽的黑云,他定了定神,努力凝神,嘴唇快速开合,默念起清静咒。

呼吸慢慢平复,凌危云心中却犹自震荡不已——他很清楚地知道,在刚刚那瞬,他心中起了什么念头。

就像一片阴云,蓦然出现在了澄空之中,然后是雷电交加,狂风暴雨,树木摧折,天地倾颓。

这就是凌危云刚刚一瞬间所想做的——他想毁了一切。

他生执了。

这个认知让凌危云心中一沉,而后又有一丝茫然。

不知是茫然于有朝一日他也会与执念有所牵扯,还是茫然于,有了心之后,他这么轻易就能生出执念。

所谓道心清净,仿佛笑话一般。

凌危云独坐屋中,不知过了多久。

云信在门外敲了敲门,小心地道:“公子,有你的书信。”

凌危云动了动,像是一尊塑像活了过来,他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房门。

云信影影绰绰的影子立在外头。

凌危云的思绪和理智慢慢回潮,他点了点头,又意识到对方并不能看见,于是又道:“好的,劳烦你。”

声音却低低的,微微沙哑,好像是压着什么沉沉的东西,让他一时不能流畅地发出声音。

门外的人影顿住了,云信声音里有些担心:“公子,你还好吗?”

凌危云喉结无声地动了下,又出了声:“没事。”

声音已经恢复如常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开了门,云信微微蹙着眉,一时竟忘了礼仪,就这么和他对视了。

然后她的眼睛微微瞠大了,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她手中拿着几封火漆封好的书信,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双手递给凌危云,道:“这些都是您的。”

凌危云轻嗯了一声,接过了,又对云信道了一声:“多谢你。”

声音清淡,温文和悦。

若只听这声音,云信绝然想象不出来,眼前的人会露出那样的一副神情。

好像视天地为无物,万物皆牲畜,若谁挡他一步,他便尽数劈斩开去。

云信心如鼓锤,骇然万分。

凌危云接过了信,浑然不在意对方面色一瞬巨变,又道完谢,将门从云信眼前闭上了。

凌危云将几封信放在桌上,翻了翻,有两封是来自凤阳,想来是他娘寄来的,有四封是来自侯府置办的几处商铺田宅,还有数封是来自交游的好友的,其中一封来自魏王。

凌危云先将凤阳长公主寄来的家书拆了,大略看了看,言府中一切都好,又叮嘱他身体之类,最后着他早日归家,倒的确是对他现在居于宫中之事不知晓的模样。

凌危云放了家书,又打开了另外那四封掌柜寄来的信,上面却不是什么汇报结算的内容,信中内容简短,频繁出现道一宗,仙京之类的字眼。

他细细看了一遍,却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是并未听说过道一宗之类。

他又将这叠书信放了,又去拆第三叠,他第一拆的便是魏王的。

展开信件,魏王的字迹洋洋洒洒,足足写了三页纸,只见抬头上书:

“吾异父异母之兄,匀敬启:

既知兄对愚弟家史甚感兴趣,愚弟遂翻烂家书族谱,希能寻得只言片语,聊足兄之趣味……”

凌危云迅速翻过前面几乎占了大半页纸的废话,一直看到仙京两个字,才放慢速度。

“兄之所言不错,魏县——也就是仙京,曾经的确有过道一宗这个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