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4页)

渚幽垂下眼,盯着那深不见底的潭水,本想纵身一跃,可还未迈开腿,芥子里的龙忽地磕了一下脑袋。

芥子被撞了个正着,不说头破血流,照这么个撞法,肯定要撞傻了。

她顿在原地,捻着那颗芥子,用心音问:“你这么只龙,难道还会怕水不成?”

说完,她心下忽涌上疑虑。

似乎哪儿不太对劲,仔细一琢磨,为何今日未见着惊客心,那傻子真入了神化山么?

毕竟她未亲眼得见,哪知其中有几分真假。

惊客心可不是省油的灯,这日一直未露面,想来是躲哪儿去了。

芥子里的龙约莫是想出来,明明她想出就出,可偏偏没得渚幽一句允话,便只傻傻撞着脑袋,这么看来,倒还算是懂事。

渚幽心下微哂,缓步从潭边退开,周遭的人看她在这站了许久,明明双目紧盯着潭面,可偏偏连潭面也未碰到便退了,只当她是害怕了。

众人只觉得可惜,只要找到山门,兴许就能入山寻得机缘,这样战战巍巍的,着实成不了事。

渚幽离了后峰的山谷,从芥子里取出了一只纸折的莺,纸上画了些古怪的魔纹,魔纹似是墨黑的藤蔓,盘盘绕绕的。

她将那纸莺一抛,那折得有模有样的鸟儿登时像是活了一般,振翅腾飞。

纸莺一下飞了老高,口中吐出莺啼,啁啾婉转,着实动听。

这鸟叫声本听着与寻常鸟儿无甚差别,可听在魔族耳中,却如锣鼓齐鸣,震耳欲聋。

方圆百里内,只要有魔,俱能听见。

莺啼声刚落,山谷外魔气隐隐绰绰,兴许是那魔在竭力克制着,故而魔气并未外露太多。只那么一丁点,却足以让渚幽觉察到那魔身在何处。

魔气泻出的那一刻,主峰上的大钟忽地被敲响,其余数峰随即也响了钟,纷纷予以回应。

渚幽仍占着那凡人的躯壳,她捏着那粒小小的芥子,空着的那只手朝上一举,在寒风中振翅徘徊的纸莺登时被收了回来。

收回掌中的纸莺唰啦一声碎成纸屑,轻飘飘地随风散尽。

她一侧身,转而朝方才魔气骤现之地奔去。小小一粒芥子在她的两指间抖个不停,像只虫儿般在她的指腹里钻着。

渚幽甚是头疼,说服自己道:反正这小丫头身上又没什么灵力,看模样和凡人无甚差别。想了又想,她这才将长应从芥子里放了出来。

芥子里的龙一出来便将她撞了个正着,浑身凉飕飕的,若不是身子还算软,否则就跟撞在冰上一样了。

渚幽被迎面一撞的时候,还在稀里糊涂地想,这龙原只抱到她的腿,如今怎齐腰高了,似是芽苗般,忽地抽长了老长。

也不知谁家龙刚破壳没几天就能长这么高的,哦,原来是她家。

她眼一垂,恰好看见长应的发顶,头发漆黑如墨,还乱腾腾的,抬手一拨,她才知长应的发顶竟有两个旋。

两个发旋的听闻脾性不大好,但倒是聪慧。

长应抬起头,脸上轮廓未脱稚气,模样仍是嫩生生的,倒是略微长开了些许。

一张脸依旧苍白如缟,双眸是浅色的,眉尾上挑,眼梢上扬,眸光冷冽得近乎无情决绝,她鼻尖上那颗小痣愈发明显了。

小小年纪,倒还挺会板着脸。

渚幽沉默了好一会,倒是松了一口气,原听见那深山古琴般的声音,她还唯恐这龙变成人身时会变得全然陌生。

她将芥子翻了个底朝天,这才发觉里边从问心岩里搬出来的半壁灵石竟全灰了。

灰扑扑一片,像是平平无奇的山石。

她伸出一根食指,抵着长应的额头将其推开了些,嫌厌地说:“嘴不是挑得很么,不是不愿吃那半壁灵石么,你这龙可真会装模作样。”

长应被那根手指顶开了些许,虽长高了些许,可仍是稚儿模样。

她甚是迷茫地抬了一下眼,“你不许我吃,我只得自己觅食。”

得,好一个觅食,在粮仓里觅食呢。

这小龙身子娇,被这裹挟着雪的冷风一吹,颤着肩气息奄奄地咳了两声。

别个病弱时是真病弱,就连神态也是恹恹的,可她却不同,仍旧凛若冰霜,似是要将人拖下十八层地狱好垫背一般。

渚幽无暇质问于她,又不能将这龙就这么丢在这。于是她将其肩膀一抓,循着那直往山谷外涌的寒风腾身而去。

她五指捏得紧,一边咬牙切齿道:“我晚些再同你算账,你如今闲来无事,好好想想要怎么同我解释。”

长应默不作声,挣也不挣,可双脚离地之后,她却忽觉抓在她肩上的五指一松,她蓦地往下一沉,连忙抱住了渚幽的腰,两手环得紧紧的,眼里不见畏惧。

数丈远的雪地上,狂风裹挟着雪,似是豺狼一般,嗥叫着扑出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