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玄晖炎炎, 似火骄阳却未能将她脊骨里残存的那一丝魔气给泯灭。

渚幽皱起眉,只觉得心头血躁动不已,那料峭寒意如风刀霜剑一般, 在她的心尖上刮个不停。

是长应, 长应的心乱成了一团, 故而那滴心头血才乱成这般。

因心头血的牵连, 那一缕似有似无的魔气竟在猖狂地涌动着,沿着她的脊骨一寸一寸地往上爬, 好似要钻进她的灵台,要占据她的神识。

渚幽反手朝后背探去, 两指紧紧按在了这脊骨上, 缓缓将那往上涌的魔气给引下去。

然而那魔气却躁动难耐,似乎不受控制, 即便她已有意克制, 仍是牵引不得。

为什么,长应在想什么, 她为何不愿醒来?

渚幽怔了一瞬,又垂头往下看,只见长应眉头紧锁着, 那薄薄的眼皮底下, 眼眸转个不停, 好似被魇住了一般,那苍白的唇还略微动着,像在说话, 又像在颤抖。

她忙不迭俯身, 侧头将耳朵贴近长应的耳边, 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然而长应只是动了唇, 连一个字音也未吐出来,话音都憋在喉咙里了。

那缕魔气还在躁动着,狂乱而毫无章法,如游走的爬虫被囚困疯狂了一般,胡乱撞个不停。

魔气每爬一寸,她的眉头便拧得更紧,连忙掐诀将其锁住。

灵力从灵海中涌出,化作朱红绳索将其困缚,硬生生制住了这游虫般的魔气。

她却不敢松神,双眸将长应紧盯着,思来想去,将食指点在了长应的额头上,想查看其神识。

长应的灵台里冰冷一片,四处好像俱是寒冰。

入其灵台后,渚幽便见皑皑白雪,高峰耸立着,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那本元里的神魂倒是完好无损,而灵相也未见损伤,只是长应的神识不在,不知潜藏在了何处。

渚幽四处找寻,依旧寻不见其踪迹,可在入了这灵台之后,竟觉得她后背的魔气又挣扎了起来,硬生生崩断了将其束缚的灵力。

一时间,她好像透过那缕魔气感受到了嗔怒所在,整颗心被拧作了一团,躯壳如被五行之力挤压着,那愠恼化作了一把火,从心头直燎到了头顶。

在生气的不是她,是长应。

随即,忽如其来的懊恼又好似一缸水,将火焰扑灭,她浑身无力,犹被冰封,恨不得将自己就地掩埋。

长应在气什么,她又是因何懊恼?

渚幽犹在冰火之中,总觉得被撕成了两半。

她猛地从那灵台中出来,在离开之后,身心好似一松,此时她才觉察到——

是长应不愿见她。

长应当真将自己藏起来了,连灵台也不让她闯入。

渚幽思及不动佛走前所说的话,无力地想着,长应究竟想听什么,她得说些什么才能将这龙唤醒?

她不知道……

这几日里,少有仙神往此处靠近,他们不敢打搅,提过的事未有结果,只好放置在一边。

渚幽心急如焚,见长应那苍白的唇神识干燥,取出了一壶醴泉,伸出一根手指将指腹沾湿,朝长应的唇轻点了两下,好令其滋润。

远处忽有脚步声响,她侧头去看,竟见着了芝英仙。

上一回她与芝英仙交手,还是在神化山中,那时她将镇魔塔震碎了,害得芝英仙被问责,还被囚在落星泉下受了刑。

芝英仙站在远处,静静看着那坐在玄龙身侧的渚幽,也未多靠近一步。

她本想说话,可在看见渚幽转头时,一时间竟不能开口。

眸光相迎,她看见了渚幽眼梢上丹红的凤纹,那双本该略显无辜的眼如今透满了警告的意味,明摆着不容她靠近。

芝英仙周身一僵,心里的酸楚涌上了喉头,半晌才缓缓揖了身。

渚幽将冷汗直冒的手轻捂在长应的耳边,问道:“怎么?”

“那日在神化山中,镇魔塔忽然坍塌。”芝英仙字斟句酌着,缓缓开口。

“是因我……”渚幽淡声道:“我跟着观商一魂入了神化山,借镇魔塔将其躯壳化去,又入其中掳去了那一魂,还顺道将镇魔塔给毁了。”

“但我不记得了。”芝英仙垂下眼,有些无措。

“后来我潜入天宫,在落星泉中见了你,发觉你灵丝被毁。”

渚幽缓缓道来,“当时神化山中仅你一仙,我料想是你自己将灵丝毁去的。”

“我只知我抽去了自己的灵丝,又知镇魔塔是毁在我手中,却一直未想明白,为何要这么做。”

芝英仙微微摇头,手紧紧捏在披帛上,似乎甚是紧张,“原来竟是因见了你。”

渚幽定定看她,薄红的唇一动,道出了两个字,“多谢……”

芝英仙蓦地抬眼,却见到了渚幽眼中的疏远,她将唇一抿,踟蹰又道:“九天两百年前是非不分,轻易被魔物蒙蔽了双眼,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