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栗子糕
前皇尚武,宫里每年都会办蹴鞠大赛。小皇子们各自带领自己的伴读,人数差的连同太监也能充数。
小孩儿不过十三四,男女之别虽有,却不强调,连着女子也能换了骑装上场。
现任皇帝崇文,却也不好上位没几年就把宫里习惯的习俗给改了,蹴鞠大赛按着规矩到点儿举办。
文乐一大清早就起了,今天两两对决,得有一半的队伍被淘汰,他可不想做头一批被干下场的倒霉鬼。
进了院子,文乐就瞧见门口候着的,穿着太监服的老人。
伺候周崇的老太监姓严,本名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私底下文乐也叫人一声严伯。
“严伯,殿下还没醒呢?”
严伯有些踌躇地说:“文少将军,要不你进去看看吧?”
文乐一愣,不知所然地推门而入。
平日里周崇很少犯懒,别人都是伴读等主子收拾,他们正好相反。经常周崇都已经收拾妥当了,文乐才迷迷糊糊起床穿衣洗漱。
屋子里不如往常亮堂,一个小太监都没有。
文乐瞧见榻上躺着一人,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瞧见一缕发丝落在被子外头。
“殿下?”
周崇没动静,隔了一阵才说:“我不想参加蹴鞠比赛,你自己去吧。”
他向来懦弱,甚少表现出这般有主意。
文乐也不知道他琢磨啥,干脆脱了鞋,翻身躺在床边,手里玩着竹藤蹴鞠,不说话。
周崇没等到他回答,掀开被子,正好瞧见文乐摆弄蹴鞠的模样,心里就起了火,往他身上踹了一脚,说:“我让你自己去!”
他不自称王,文乐知道他脾气,被踹了干脆就着力度翻身,继续玩他的竹藤蹴鞠。
周崇说也说了,踹也踹了,拿不定这人心里在想什么,干脆翻身坐起来,说道:“你干嘛不说话!”
文乐拍拍腰上的灰,说道:“殿下也没跟臣说啊。”
周崇一怔,气就消了一大半,拉起被子背对着文乐。
两人在一张床上都不说话,好一会儿,周崇才开腔,说道:“我想娘了。”
他这个娘可不是当朝皇帝的皇后。
是那个崇武的前朝皇帝的某个不知名的小妃子,要不是周崇出生,早就被摁进那驾崩的前朝皇帝棺材里一并殉葬了。
生下周崇后,那个女人就死了,说是难产。但究竟是不是,周崇夹着尾巴做人这么多年,也不再去追究了。
一来他没本钱,二来他也不敢。
就这么个喜庆的日子,外头欢天喜地的,就等着这蹴鞠比赛给这宫里添一点人气。
竟然还有一处安静得跟死了皇帝似的,半点动静都无。
文乐看着周崇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言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严伯穿着太监服,常年弓着腰做奴才,那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哪怕是站直,后背也有着弯曲的弧度。
他握着手里的桃木盒子,里头装着腻人的栗子糕。宫里新来了个厨子,最会做甜点,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都是甜丝丝的。
原本大早上就唤人拿来的,谁知道好脾气的周崇也犯了拧,一早上到现在颗粒未进。
严伯看了看日头,心想这要再不出来,可就赶不上蹴鞠比赛了。心里正发愁,门就给推开了。
周崇眼睛红红的,但精神头已经比往常好了不少。身后跟着的文乐正拍着腰间的灰,一瞧见严伯手里的盒子,就凑了上去,笑嘻嘻地闻了闻,说:“是栗子糕?”
严伯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琢磨啥,拿着盒子递过去,说:“这会儿膳房也没什么东西,差人拿了点甜点,垫垫肚子。”
两人接过甜点,一人叼着一块儿去校场。
镇国将军顾忌自己军权,不跟大臣们交好。但文乐却是个爱交朋友的主,小的时候在边关塞外,小孩子一大堆,他就跟个孩子王一样带领着众人玩。
宫中武将的小孩儿,多多少少都认识他,还没进宫伴读就一块儿大街小巷玩过,现在进宫伴读了,关系也在,隔着老远瞧见人还跟他打招呼。
文乐笑着挥手,看着一胖一瘦走近。
胖子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叫孙煜儿。瘦的是当朝宰相的孙子张烈,不过不怎么招宰相喜欢,只因他爹是宰相的庶子,他又是他爹的庶子,这么一番算下来,宰相肯认他都算是好事儿。
孙煜儿胖乎乎的,脸上都是肉,穿得非常华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似的。
他和张烈是邻居,大人们朝里头各色面具戴着,小孩儿可不拘着这些,下了族学每日每夜都耗在一起。
文乐刚回金林时,拐角撞上孙煜儿。作为一个小胖墩也没成想自己还能有被人撞倒的一天,起来拍拍屁股指着文乐的鼻子大骂。
文乐在金林没多少人知道,在塞外可是敢跟着他哥去草原打狼的皮孩子,闻言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给人踹了个仰翻后,指着自己的脸说:“要报仇认准这张脸。”